叶氏点头应了,然后低头吃饭,不再多说。
有了叶厚则这个主心骨在,第二天的事情虽然多,但忙而不乱,该上街的上街,该放牛的放牛,一切有条不紊。
叶厚则一天都泡在稻场里,铺稻子、赶着牛拉石磙脱粒、扬尘、装袋,叶氏和明朗一直在那里帮忙。
一天的功夫,叶厚则带着妹妹和外甥一起,把剩下的稻子都脱了粒。为了赶时间,他整整脱了四场,除了吃饭,从天蒙蒙亮开始,直到天黑,中途就没停歇过。
叶氏心疼长兄,中途劝了好多回,叶厚则只摆手让她莫要多话。叶家的活儿还没干完呢,叶厚则拼出了两天的功夫来给妹妹帮忙,既然来帮忙,就要干好了,不然他回家了也不放心。
等最后一麻袋稻子装上了车,叶厚则赶着牛车往妹妹家驶去。
到家后,卸车,吃饭。
他一边吃饭一边嘱咐叶氏,“从明天开始,把收回来的稻子多晒两遍,要注意看天,阴天不要晒。不晒干了,交粮税的时候,人家要扣你的重量。”
叶氏直点头,“哥哥今儿真是受累了。”
说完,她往叶厚则碗里舀了一勺子肉,这肉是梅香上午带回来的。
叶厚则点头,“天太晚了,我再住一晚上,明儿早上我就走。”
叶氏想了想,“大哥,我明儿跟你一起回去吧。我虽然干活慢,多少也能帮些忙。我家里都忙好了,晒稻子梅香也会。”
叶厚则摇头,“不必了,你家里离不得你。梅香再能干,她还是个孩子。后天还要去镇上,难道让她一个人挑着担子天不亮出发。再说了,明儿你一个人摸黑回来,我也不放心。”
叶氏心里有些愧疚,叶厚则笑了,“莫要多想,等过一阵子,我让你嫂子和侄媳妇还跟着你卖菜,我们也不交租子,也算跟着你沾光。”
叶氏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大哥说的哪里话,你们能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叶厚则点头,“是这个理,咱们亲骨肉,相互帮衬是应该的。等以后外甥若能考上功名,我做舅舅的出去了脸上不也有光。”
说话的功夫,饭也吃完了。
叶厚则过来也没带衣裳,家里还剩有以前韩敬平的衣裳。叶氏有些为难,按理来说,故人的衣裳给大哥穿不合适,但大哥昨儿就没换衣裳,这一身臭汗总不能再捂一天。
叶厚则看出了妹妹的为难,“我和敬平亲兄弟一样,不怕那些忌讳。他的衣裳,你都给我,我带回去穿。”
叶氏忙拿了几身衣裳出来,“大哥,这几身衣裳,当家的还没上过身,都是新的呢。他贴身穿过的,我都给他带走了。”
叶厚则笑了,“这才对,新衣裳,扔了多可惜。”
第二天一大早,叶厚则吃了早饭就回去了。叶氏去东耳房看了看,去年剩下的咸肉不多了,只有两大块。叶氏把那一块大的装到篮子里,估计有七八斤呢。又加了三十个鸡蛋,又打了五斤油,一起放到篮子里,一定让叶厚则带回去。
家里稻子都收回来了,叶氏松了一口气。
从开镰开始,叶氏心头就像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她一个寡妇,孩子小的小伤的伤,五亩田啊,壮汉都要干好些天,她一个人要如何把田里的稻子都收回来。
就在她忧愁的时候,先是黄茂林来了,再是韩明文和韩敬奇等人,最后是娘家兄弟侄子们。叶氏一边在院子里晒稻谷,一边心里默默对韩敬平说道,当家的,你看,我把稻子都收回来了。我娘家人、女婿、二哥和族人们都来给我帮忙,今年头一年艰难些,明年明朗大一些,梅香的伤好了,日子会越来越容易的。
你放心吧,我们都能过得很好的。
叶氏现在想到韩敬平,不再是当初那样的悲痛。她的内心仿佛被一股柔软的力量包裹着,支撑着她一直勇往向前。
叶氏晒过了稻子,嘱咐梅香在家好生看家,自己往稻场去了,稻场里还有许多稻草需要打捆。
梅香忙完了家里的事情也去给叶氏帮忙,她力气比叶氏还大一些,堆草垛子的时候,需要下力气,梅香冲到了叶氏的前头。
叶氏背着女儿偷偷摸了摸眼泪,暗自想着,等过几年女儿出门子,除了女婿给的钱,她再添一些,多买几亩地给女儿陪嫁。
大半天的功夫,母女两个把稻草都处理好了。
这个时候,韩家岗至少有一半人家的稻子都还没收完。众人都觉得叶氏一个寡妇,今年定然要吊着尾巴,没成想她竟跑在头里,赶着八月十五前一天把稻子都收了回来。
等下午把明天上街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夜里吃饭的时候,叶氏与梅香商议,“明儿过十五了,你有什么想吃的?”
梅香笑了,“阿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阿娘给弟弟妹妹们买几块月饼吧,最近农忙,总是吃肉,倒不馋肉吃。只是二伯和明文哥几个人来给咱们帮了忙,阿娘看送点什么东西去呢。”
叶氏想了想,“那明儿就不买肉了,我想着,明儿咱们开油锅榨糖糕吧。街上的月饼不便宜呢,要是一家送几块,得不少钱。不如咱们自己炸糖糕,炸过的油还能再用呢。再有,茂林这一阵子总来帮忙,你赶紧给他做两双鞋。等过一阵子天凉了,你再给他做两身衣裳。冬天的时候棉袄和棉鞋都要做,等种麦子的时候还要他帮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