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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园>中国文学史是一部漫长而辉煌的历史 > 第78部分(第2页)

第78部分(第2页)

全诗从静夜钟漏声写起,在朦胧中将读者牵入一个幽渺隐密而宁静的世界,这里闪烁着秾艳而凄凉的色泽和气息,给人以虚幻和神秘的感觉。而后点出一场幽会已经过去,归去之人却仍在月下徘徊难眠,来日悠悠,更不知这样的云雨幻梦在何处重现。最后画面转为明亮,写南塘中蒲草结,鸳鸯游,水波荡漾,更令人触目伤心。一层又一层地渲染,首尾回应,烘托出寂寞和孤单之情。这种利用视角变化而形成的回环往复的结构,在七绝《夜雨寄北》中也同样使用得非常巧妙: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四句诗先在实境中想象虚境,又把眼前实境变成虚境中的虚境,像电影蒙太奇一样重叠,表现了诗人对妻子深长的感情。

李商隐诗歌有许多写得意境朦胧迷幻,构成了一种显著特征。这里面有些具体原因,譬如他的特殊经历造成了压抑的心理,他的某些秘密恋爱不可明言等等。但同时我们也要注意到,诗歌终究是一种艺术创造活动,一定的艺术特色总是和诗人的有意追求分不开的。李商隐那些朦胧诗篇,虽然不大容易读“懂”,却有很强的感染力,受到人们普遍的喜爱,那就是因为它有真实的艺术生命。这种特殊效果主要由以下几方面因素构成:

首先,李商隐诗歌所要表现的内容与一般诗歌不同,他并不打算用诗来记述具体的人物事件,而且,他也不是直接抒发单纯明了的喜怒哀乐之类的情感,他着重表达的是对某些人生经历的内心深层体验,这种体验往往是多方面的,流动不定的,有时连自己也难于捕捉,更不易明白地转达,因而只能用象征手段作印象式的表现,由此造成意境的朦胧。但是,诗人也不是没有控制晦涩的程度,他还是作了必不可少的点明,像《锦瑟》诗,虽然无法知道它所表达的伤感是由何而起,但“一弦一柱忆华年”,却让人们了解其范围是在对过去美好年华的追忆。所以,这一类诗要作详尽的解析简直不可能,但它的情绪却是可以感受的。

第二,李商隐诗在构成伤感寂寞的意境时,甚少使用老一套的已经缺乏活力的意象,而是经常使用一些有着秾丽诡异色彩的非自然意象,这不仅在朦胧中闪耀起具有刺激性的光彩色泽,而且它总是成为强烈的生命欲望的象征,前面对《促漏》诗的分析即可作为一例。因此,这一类诗中情绪虽然偏于低沉,却毫不衰弱。

第三,他的诗境通常不是全景式的扫描,也不是几种相关意象的平面缀联,而常常是以一些似乎不相干的精巧象征从多个方面叠合起来,构成多棱面的、意蕴复杂的境界。这样的诗气势缩小了,内涵却扩大了,它要求读者投入更积极的参与、更多的联想。

总之,李商隐的创作证明了诗歌并不一定需要表述明白的事实,而可以以朦胧的形态表现复杂变幻的内心情绪,这是一大贡献。还有,近体诗尤其七律,在他手中也更成熟了,因为反复回环、重叠复沓的结构、凝炼浓缩的象征性意象正好与限制字数、声律回环复沓的近体诗相吻合。

与李商隐并称“温李”的温庭筠(?—866),字飞卿,太原(今属山西)人。他的一些近体诗十分像李商隐,如《经旧游》:珠箔金钩对彩桥,昔年于此见娇娆。香灯怅望飞琼鬓,凉月殷勤碧玉箫。屏倚故窗山六扇,柳垂寒砌露千条。坏墙经雨苍苔遍,拾得当时旧翠翘。

他也很善于用典,色彩也很讲究,意象也很精巧,结构上也显出重叠回环,具有色彩美和形式美,有的诗也写得伤感哀婉。

但仔细咀嚼之下,可以感到温庭筠的诗与李商隐的诗有不少差别。李商隐对爱情、对理想的追求是执着的,他心中因此而深藏了痛苦,这种痛苦经过千回百转地咀嚼,写成诗歌,便已融入了诗的意象之中,因而显得深远悠长,感人至深;而温庭筠的诗则显得直露肤浅些,往往缺乏一种缠绕回荡的韵味,诗的语言比起李商隐来也清浅、疏朗一些,所用的意象也更偏于外在的具体描摹而不像李商隐的诗歌意象具有非常强的象征内蕴。

温庭筠的乐府歌行体诗受韩愈、李贺的影响很深,十分注意意象的神奇瑰丽和词藻的色彩秾丽,但缺乏创造性。而他的一些五言近体诗则又承袭大历以来诗人的格局,境界较狭窄,内容也较单一,不过有些佳作对自然景物的观察却很细,善于捕捉意象,往往能以清新简洁的语言在尺幅之间表现出情景交融的画面,像人们熟知的《商山早行》: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檞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

尤其是三、四两句,摆落动词的系连,将鸡声、茅店、月亮、人迹、板桥与霜六个意象平行呈列在读者面前,让人自行组合成一个有声有色的境界,通过这个境界体会到行人的辛苦、孤寂,因此极为受人称赞。

温庭筠的诗歌说得上漂亮,但个性特征并不突出,内容也比较浅俗单一,他的成就主要还在词的创作上,对此我们将在下一章中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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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晚唐前期的其他诗人

与杜牧、李商隐生活时代大致相近的诗人,还有马戴、顾非熊、雍陶、刘得仁、薛逢、李频、方干、李群玉、赵嘏等,这些人经历各不相同,诗歌语言、形式、风格也各有差别,但大体上来说,他们都以五七言近体律诗见长,内容大多写自然山水,往往抒发一种萧散旷逸的情怀,境界比较狭窄,但在捕捉意象、琢字炼句、把握节奏上却有一定特色。这些诗人中虽然没有出类拔萃之辈,但人数却很多,现存作品也不少。

从中唐大历十才子以来,不少诗人都擅长以精心雕琢的方法,用五言律诗写自然山水以抒发羁旅之情、退隐之思。其中以贾岛、姚合的五律写得最纯熟,虽说气格窘狭,但形式更为圆熟、用语更为警策,使五言律体的创作有了一些成熟的套路。这类诗歌所表现的内容和情调既投合晚唐士大夫的口味,它的范式也比较容易掌握。所以尽管有杜牧、李商隐等诗人别开生面,但大部分晚唐诗人还是更喜欢走姚合、贾岛那一路。

在这批诗人中,不少是直接受到姚、贾熏陶的。如马戴本来就是贾岛、姚合的诗友,李频则是姚合的女婿,刘得仁、顾非熊、雍陶也都与姚、贾唱酬交游,还有一个李洞,则称贾岛为“佛”,铸了贾岛的铜像,“事之如神”(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他们都继承了贾岛、姚合苦思苦吟、琢字炼句的特点,像李频说“精华搜未竭,骚雅琢须全”(《长安书情投知己》),方干说“沈思心更苦,恐作满头丝”(《赠喻凫》)。

所以他们的五律,尤其中间四句,遣词造句极为讲究,对仗工稳,声律谐和,而境界狭小,气象萧瑟,喜欢用一些凄清冷寂的意象,特别注意“诗眼”即联缀名词性意象的一些动词、形容词的使用。如马戴《送客南游》的“疏雨残虹影,回云背雁行”,刘得仁《冬夜寄白阁僧》的“鸟栖寒水迥,月映积冰清”,雍陶《秋露》的“竹动时惊鸟,莎寒暗滴虫”,李频《淮南送友人归沧州》的“断烧缘乔木,盘雕隐片云”,顾非熊《桃岩怀贾岛》的“疏叶秋前渚,斜阳雨外山”,李洞《郑补阙山居》的“马饥餐落叶,鹤病晒残阳”,都是像大历十才子及姚合、贾岛的诗作。当时这一大批诗人都在写一种伤感悲愁之情,狭小敛约之景,都在近体格律的框架内琢词炼句,翻新出奇,因而使晚唐诗坛上笼罩着一种与时代相仿佛的灰暗、萧瑟气氛。

不过他们与姚、贾也有一点不同:姚合、贾岛苦思苦吟,以艰涩的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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