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就是你的方略?先南下柏井,然后渡河,在小幡、印场一带掐断去往三河的通路,直取长久手东侧的岩崎城。”
“大人英明!但,岩崎城只是一块跳板,我们在那里作短暂停留,之后立刻向冈崎发动袭击。”
“这么说,这次偷袭还是一次规模不小的行动。”
“您答应了?如我方向冈崎发动偷袭,家康自不会在尾张决战了。这样,我们最迟会在半月之内,如顺利,十天之内便可结束战事。”
“若真如此,那倒不是件坏事。”
“您同意了?”
“不,我还是不赞成,我实在不想害你。我想让你一直作为一个可以说话的老友,相交多年……”秀吉若无其事地笑了。
“听您这么一说,胜人更不能默不作声了。”胜人对秀吉说出肺腑之言,“胜人知道您是体恤我的辛劳,才让我歇息。对于您的深情厚谊,池田一族感恩涕零,为了报偿大人,便想出了这个方略。希望大人收回成命,让我们杀敌立功。”
“哦?”秀吉瞪大了眼睛。既然胜人如此信任他,他也不好再笑出声来。
“胜人为了报答您的情义,想在最后关头再为大人尽微薄之力。恳求大人,请一定成全池田父子!”
“说句实话,你令我深感意外。在两军紧张的对垒中向对方发动偷袭,这绝非小打小闹,而是险中有险。”
“我已反复思量过了。如不冒这个险,就会眼睁睁地掉进家康设下的陷阱。家康的意图很明显,就是等到我们被拖得十分疲倦,不得不撤军之时,突然发动袭击。打野战,追逃兵,这可是家康的拿手好戏,想必主公也十分清楚。”
“我当然十分清楚,只是……”秀吉慌忙把后面的话咽到了肚子里。他差点说漏了嘴:只是对你不放心……
胜人太认真了,就连秀吉这样向来无所顾忌的人,都不好信口开河了。
“我真希望听到您说:胜人,说得好!这就是我最大的希望。大人对我的关心反而让我难受。总之,请您收回成命,成全胜人。”
“看来,你已深思熟虑过了?”
“是。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主公,请一听我的策略。”
“好吧……”
“您越体恤我们的辛劳,我们就越不能往后退缩。”胜人一直坚信秀吉是在真心真意地体恤他的年迈,才不答应。“这次偷袭的总大将,我想推荐三好孙七郎秀次公子。”
“让秀次出任总大将?”
“对!至于先锋,就由胜人和犬子纪伊守来担任。第二路人马则由我女婿森武藏守长可统领,再把次子三左卫门辉政也加进去。如果只有我们池田一族上阵,恐有不能竟相立功之虞,因此,我建议堀秀政大人统领第三路在此后监军。”
“原来你早就想好了,胜人……”
“若没有必胜的把握,再怎么筹划也毫无意义。在下的想法是,堀秀政大人担任第三路大将的同时,负责监督全军,绝不能让我儿子、女婿肆意妄为。第四路军由三好秀次公子统率。总共两万人的大军,家康再怎么刚愎自用,也不敢等闲视之。您想,家康已出兵到了小牧山,一旦我截断他与后方的联络,骏、远、甲三国立陷入混乱。若您答应胜人的请求,哪怕让我们只偷袭冈崎,然后立刻撤退也好。三河那边我们已经安插了内应。”
“内应?”
“是!三河那边已有我们的帮手。”胜人眉宇之间充满了自信,又向秀吉身边凑了凑。然而,秀吉依然没有说出那个“好”字。
其实,胜人的判断丝毫没错。秀吉此时也是束手无策,虽然他看似悠然自得,其实比谁都焦急。如果家康不主动向他发起进攻,而是长期对峙下去,双方的损失不可同日而语,后果实难逆料。因此,秀吉也跟胜人一样,这些日子一直在反复思考相同的战法,只是迄今为止,没有发现合适的人选。
在两军的紧张对峙中,不是向对方直接发动攻势,而是悄悄地绕到敌人背后,对其老巢实施偷袭,这当然是妙计。然而,这需要绝对保密。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因此需要一位头脑灵活、对局势应对自如的大将。一旦指挥失误,便陷入孤立无援。若真如此,秀吉当然不能见死不救,只好第二次分兵救援,这样,正面对峙的均衡局势便立刻被打破,埋下大败的种子……
秀吉正在犹豫不定,胜人竟然亲自登门,向他提出这个方案。索性狠狠心让他去?突然,秀吉想道,万一偷袭不成,自己的人马完全陷入敌人包围,干脆就见死不救。若有这种最坏的打算,让胜人冒一冒险也未尝不可……但秀吉不禁斥责起自己来:真的见死不救,这个世上最忠厚之人就太可怜了。胜人带着一脸的自信,正在屏息凝神地等待着答复,他是那么忠厚,是那么诚挚……
“胜人,我看你还是放弃吧。即使要采取行动,那也得再等等看。”
“不,我决不放弃!”胜人斩钉截铁道,“若放弃了这个计划,我方势必完全陷入被动。”
“战争,有时比拼的是耐性。如我在这里待上若干年不动弹,家康有再大的耐性,也会着急。我正在考虑两个方案。一是想方设法调动信州的上杉景胜,一是我自己平心静气地赶赴大坂或京城,随心所欲地指挥这场战争。总之,不能让他把我钉死在这里。这样一来,敌我双方的心理就会发生逆转。我完全有这个定性,家康却没有。一旦上杉景胜被调动,家康的心自然就不在这边了。”
“您是觉得我的主意不好?”
“你说呢?”
“我是怀着必胜的信念向您提出这个请求的,因此推荐三好秀次公子担任总大将。没想到您老是担心出现意外。那好,我现在就取消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