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轩格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有些恍惚的神色,“你不是……不是自己都忘记了吧,你昏迷几个月就是因为这金针入髓已深……你还真是医者不自医啊……”
雾隐、云翳他们从来不问也不说,他们只知道如果不是阿九自己做的,没有人能伤害她,别人不说是因为他们以为她会知道,她也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下意识避开昏迷这个原因,也不想去弄明白,只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大碍,可是这金针刺髓是她都觉得惊讶的事情,有什么事情让她宁可狠绝至此都不想回忆起来的,她心里错综复杂的感觉追得她有点透不过气来,揉揉眉头,转身去清理浴房……
杜轩格看着她一脸淡漠表情,心安理得的干着宫女、太监做的活计,有些诧异的问她,“你不用奴才,至少这些活计不用自己做吧,你好歹也是公主啊……”别说她这样的地位,就算小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都不用干这些个粗活。他卷起袖子夺过她手上的木桶,蘸着冰冷的井水,仔细的刷洗着。
阿九冷冷的扫他一眼,手底下拿过另外一只木桶刷洗,“佛曰,众生平等,人家做得?我做不得?公主?公主是个什么东西?”
见过那些个绞尽脑汁想当贵族的,没见过这种明明是金枝玉叶,却说众生平等的女子,他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该说什么,淡淡问了句,“你信佛?”
“佛?”阿九冷哼一声,“那个泥塑?他只会笑着看世人哭!”阿九眼底闪过一丝寒芒,语气也变得冷冽,“可是!我要笑着看佛哭……”
他心中骇然,本能的抬头看着阿九……
杜轩格不知道的是,当他多年以后,站在穹窿山脚下,抬头仰望山顶那白衣飘飘的绝美身影,他再次细细品位阿九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禁潸然泪下,她做到了!她真的让佛带着泪水笑看人间……
云雾山庄里的凉亭中,阿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在庭院里嬉闹的两只小猫,齐腰的浓密乌丝用一根银带松松的束在脑后,慵懒的美别有一番风情,她端着一杯清茶,唇边一抹淡淡的浅笑如冷月清辉,满庄的海棠花映着她眼底的幽光,无疑是一副美到极致的画卷,云翳远远就看到阿九坐在那里,却不忍心破坏这美好的画面……原来,她也会有这样温柔的时候……
阿九感觉到身后的目光转过头来时,看到云翳眼里一闪而过的狼狈,浅笑出声,冲他招招手,“过来!”
云翳略微迟疑下,一个旋身跪在她身前,小心翼翼的将头靠在她膝上,有些哽咽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样,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不要赶我走……”
阿九低头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很多的少年此时却像个孩子一般依赖她,伸手揉了揉他碎碎的黑发,她喜欢亲自给他们剪发,短短的齐耳的碎发是他们最喜欢的发式,配上他们两个清秀的面容,可爱极了。
阿九笑容浮上嘴角,抚着他的头,轻声说道,“我不会赶你走,不会的……”
云翳抬起头,清亮幽黑的眼眸蒙上一层雾气,他猛的向前一扑,抱住阿九的腰,脸埋在她腿上,眼泪滑落,“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再也不会,除非我死!……”
阿九抱着他的头,轻轻叹息一声,“你快乐吗?留在我身边你会很快乐吗?”
云翳泪眼迷蒙的看着阿九,点点头,“很快乐,只要在你身边我就会很快乐……”你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我为你生……为你死……
从云翳带来的消息来看,慕容风铎并没有跟她决裂到撕破脸皮的地步,绝谷在荆国的商行,酒楼等产业蒸蒸日上,越来越有荆国第一大财团的趋势,慕容风铎私下还授意当地官府不得为难带有巫南口音的商人。
慕容风铎对付荆国士族第一件事就是废了皇后,铲除了卫氏,这点他倒是深得阿九真传,速战速决,杀鸡给猴看,荆国政权几乎囊括在慕容皇族手中,只要慕容宇炎不反,他慕容风铎的皇位也算是座稳了。
“我到底是哪一环算漏了什么呢?以我的估计他现在还不至于跟我闹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如果真翻脸,娶我过去才真正是放了个危险在身边,他不象是会做这种蠢事的人啊……”阿九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轻叩着桌面,皱着眉头,细细思索。
云翳端着热茶进屋,看到阿九愁眉苦脸的样子,淡淡一笑,站在她身后,轻轻揉着她的额头,“九少什么都算的对,唯独少算了一样……”
阿九眼睛一亮,本能的想抓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一些东西,“人心!”
云翳手上动作没变,眸中却闪过一丝莫明的痛楚,“对!就是人心!慕容风铎喜欢你……”
“那烈国的太子是为了什么?三十座城池?我听到的时候,都以为烈国皇帝肯定是疯了……”
云翳眼皮一跳,他垂下眼眸遮住那道杀意,语意却很飘渺,“人人都知九少就是南宫云影,少年将军,一战成名,九少若是嫁了过去,所谓出嫁从夫,烈国今后就等于有了您这道免死金牌!”
“这个如意算盘打的是很不错,可我还是觉得这个烈国太子行事有点出乎意料,就他这样把野心摆在明面上的人还真不多,我似乎有点兴趣了……”阿九双瞳闪烁着琉璃一样的淡朦光泽。
明知她看不见,可是她那淡淡清冷的寂寂的神情,依然让他觉得心里一阵无来由的心跳,他手上不敢松劲,怕她察觉出来,“烈国太子……他没打好主意就是了,九少何必顾忌他们?不嫁他们还能逼上门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倒不用,我会让他们后悔这个决定的……”她淡淡的以平稳得不见一丝波痕的声音说着,话中却满是阴谋的气息……
第二日一早,文武百官基本到齐,站在殿内畅所欲言的谈论着,喧哗着,阿九赶在早朝前进了乾沐宫,一瞬间,大殿上的官员都把目光放在这个虽说是摄政公主,但从来没见她上过朝堂的镇国公主身上,不知今日她来上朝是何意?依旧白衣翩翩,风采盎然,却遮掩不住眼底那冷冷的酷寒。
她眼光扫过众人的时候,他们感觉身上细细密密起了一层小疙瘩,顿时大殿内无人私语,静得落针可闻。
燕烈寒看到阿九到来,脸上闪过一丝忧虑,走到她身后,正想跟她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忽然感觉到那股难言的压力退却下去,纷纷松了口气,跪伏在地,场中除了阿九站立在那里,其余人都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萧清言远远就看到阿九的身影,眼里滑过一道惊喜,他扬声说道,“众卿平身!”眼睛却一直看着阿九,阿九冲她淡笑一下,微微颔首,垂下眼眸。
萧清言今日早朝一直带着温暖的笑容,这是以前不曾见到的,百官都以为他心情极好,就连以前最头疼的户部拖欠兵部欠款一事都极好说话,他三言两语就理出了头绪。朝堂上的紧张气氛顿时松懈很多。
不一会,朝事已经差不多报告完毕。朝堂静默下来,这时,丞相谢其深站出来一步,“臣有本启奏!”
“讲!”
“关于烈国太子、荆国皇帝求娶镇国公主萧清歌一事,还望陛下拿个主意……。两国来使诚意非凡……。镇国公主已过二八年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谢其深站在下方滔滔不绝的说着,一旁的阿九冷笑的看着,坐在上位的萧清言面色铁青,处在暴怒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