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前笑语自相问,
何人堪占此春情。
……”
虽然不曾完全,但却象是一首七绝,乃借用不少前人名句,虽于平仄不和,但细细读来,个中意思,颇多感慨,竟似自怜自伤。
沙眉娇躯一震,转头望向赵守诚,目中渐渐露出些暖意,道:“奴一时心绪,写来好玩,公子莫要笑我。”
赵守诚心中怜惜之意又起,他并不讨厌面前的女子,这女子风华绝代,魅力任谁都无法抗拒,他不由得道:“在下虽然驽钝,然梦中闻弦歌知雅意之时,我已然有些将你当作朋友,你若不喜,我亦于心戚然。”言辞恳切,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沙眉眼眶中终于滚出泪来,却走回桌边,纤手执一素杯,柔声道:“以此薄酒,相敬知音。”虽是浅笑盈盈,脸上却泪痕犹在。赵守诚人已经变得洒脱,此时也将思虑抛脱,接杯一饮而尽,确是甘甜醇厚的汾酒。
再看那沙眉,却走到里间,拾起那跌落在地上的筝,摆正抚弄起来。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娥眉……
珠帘轻卷,那弹筝的女子半低着头,有些蓬松的卷曲长发倾泻而下,那去除了装饰的粉色衣裳,也象画一般写意。
筝声如泣如诉,却又轻柔婉转,让人以为那是打落窗棂的潇潇夜雨,又似如怨如慕的夜半私语,赵守诚忽然兴起逝者如斯的感觉,只觉往事如风,一一拂过心田。
沙眉樱唇开启,带着明月当帘的寂寞,带着落花流水的无奈,带着沧海桑田的伤逝,带着辗转反侧的思念,歌声流淌而出,正是那几句七绝。
然而,又是唱到“何人堪占此春情”一句,筝声和歌声戛然而止,沙美双手抚住兀自颤动不止的筝弦,凝视虚无之处,似是心中有感。
赵守诚也不知道心中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震动,那一句“何人堪占此春情”却象是那女子正期待着什么答案。
他再一叹,吟道:“生无常,命多舛,常别离,难相守。”
他停了一停,又道:“多谢小姐看重,只是梦总是要醒的……我的心中,有另外的人了。”
此言一出,沙眉只觉得抚弄筝弦的指尖一凉,呆了半晌,抬头之时,眼中希冀已尽是凄凉。
赵守诚心中大恸,却听面前美女幽幽道:“梦总是要醒的,何不把梦作得更美?”
他心中涟漪不断,这痴痴的女子似在他心湖之内,投下一块石子。他看她,却见啼泪纵横如阑干,目光却如水般温柔,嘴角却挂着一丝微笑。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矩相识。”
“借问**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沙眉笑着对赵守诚道:“奴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她眼中再次流下泪珠。
“光阴弹指老。奴能得此一刻,已无憾了。”
“但求和公子一醉。”
※※※
长安春色本无主,而今无奈人娉婷。
笙歌日暮难留客,街东酒浊易醉醒。
帘前笑语自相问,何人堪占此春情。
倾国妖姬云鬓重,薄幸公子雪衫轻。
旭日初升,长笑坊内院的阁楼上,粉红的帐幕下,芊芊素手捏着一张浅绯色的笺子,上边那随意而温和的笔迹,渐渐地被泪水打湿而慢慢化开,却象一朵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