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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第1页)

看见了各色的人,也顺带着看见了一点儿那个时代的面貌。这样的人物虽然也许只说了三五句话,可是的确交代了他们的命运。(四)无关紧要的人物一律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毫不客气。

这样安排了人物,剧情就好办了。有了人还怕无事可说吗?有人认为此剧的故事性不强,并且建议:用康顺子的遭遇和康大力的参加革命为主,去发展剧情,可能比我写的更像戏剧。我感谢这种建议,可是不能采用。①。因为那么一来,我的葬送三个时代的目的就难达到了。抱住一件事去发展,恐怕茶馆不等被人霸占就已垮台了。我的写法多少有点新的尝试,没完全叫老套子捆住。

我热诚地接受别人的意见,修改剧本,这很好。但是,这也证明因为没有多考虑思想上的问题,我只好从枝节上删删补补,而提来的意见往往又正是从枝节上着眼的。我心中既没有高深的思想打底,也就无从判断哪些意见可以采纳,哪些意见可以不必听从。没有思想上的深厚基础,我的勤于修改恰好表明了自己的举棋不定。

我的较好的作品②,也不过仅足起一时的影响,事过境迁就没有什么用处了。是的,起一时的影响就好。但,那究竟不如今天有影响,明天还有影响。禁不住岁月考验的不能算做伟大的作品,而我们的伟大时代是应该产生伟大作品的。一个作家理当同时也是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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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老舍曾经历过一个为作家改稿的时代。大家动手,改话剧剧本、电影剧本。老舍描述一些人:“因为他不懂业务,他可能没有对业务的热爱。这样,他就只觉得非改不可,甚至不惜用行政命令的手段”;描述了这样的现象:对作家们“写的剧本,似乎人人有权修改,个个显出优越。一稿到来,大家动手,大改特改。原稿不论如何单薄,但出自一家之手,总有些好处;经过大拆大卸的修改之后,那些好处即连根拔掉;原来若有四成艺术性,到后来连一成也找不着了。由这种修改大会而来的定本是四大皆空:语言之美、情节之美、独特的风格、结构的完整,一概没有。用这种定本拍制出来的影片当然也是四大皆空,观众一齐摇头。”他表达自己的感受:“我不想加罪于任何人,不想追究责任。但一想起来啊,我就好不伤心!”

②指以前创作的作品。

四、山南海北①、儿女、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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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里仅记下了老舍在国内的几次主要游历。国外的,如去苏联、日本的经历或不易选,或与传记文字相去太远,故付阙如。

十年来,我始终没治好我的腿病。腿不利落,就剥夺了我深入工农兵生活的权利。我不肯去给他们添麻烦。我甚至连旅行、参观也不敢多去。我喜欢旅行、参观;但是一不留神,腿病即大发,须入医院。这样,我只能在北京城里绕圈圈,找些写作资料。

我多么盼望腿疾速愈,健步如飞,能够跟青年男女一同到山南海北去生活,去写作啊!

新疆半月

(一九五七年)五月十九日去祝贺新疆作家协会分会的成立。

这是我第一次到新疆去。我渴望能够在开会前后,看看天山南北,开开眼界。可是,除了乌鲁木齐,我只抓紧了时间,走马观花地看了看石河子军垦区,别的什么也没能去看。

主要的原因是内地的作家到新疆去的太少了,所以听说我来到,大家都要求见见面。看清楚了这个情形,我马上决定:先见人,后游览。参加大会的苏联作家们用两天的时间,去游吐鲁番;我没有去——我利用这两天开了四个座谈会,会见了中学语文教师、兵团文艺工作者、《天山》编辑部,和一部分业余作家。我是这么想:假若时间不够,无从去看吐鲁番和其他的地方,反正我会见了朋友,总算“尽职”。反之,我若把时间都花费在游览上,来不及会见友人,便悔之晚矣。朋友比高山大川更重要。

在半月之间,我作了十次“座谈报告”——这是我新造的词汇。大家都知道我的身体不太好,所以不便约我作长篇大论的报告,而邀我座谈。事实上,座谈会上不是递条子,便是发问,我只好作大段独白,等于作报告。除了前段提到的,我还向语文学院的教授与学生、八一农学院的大部分学员、石油管理局的野战队队员、广播电台的文艺干部与石河子的文艺爱好者作了座谈报告,并在屈原纪念会上和乌鲁木齐市的青年写作者见了面。

座谈报告而外,还接到了八十多封信,我都作了简单的答复。信中有的还附着文稿,实在找不到时间阅读,只好道歉退还。

在乌鲁木齐而外,我只看见了石河子。好,就以石河子来说,难道不是一个奇迹么?原来的石河子只有几间卖茶水的小屋,立在乌鲁木齐——伊犁的大道道旁,等待着行人在此休息、打尖、饮马。此外,便什么也没有了。今天呢,这里建起了一座新的城,有银行、邮局、百货店、食堂、电影院、学校、医院、榨油厂、拖拉机修配厂和体面而舒适的招待所。城外,原来只有苇塘万顷,今天变成了产小麦与棉花的广阔绿洲。看,天山在南,沙漠在北,中间是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麦田与棉田。每一块田的四周都整整齐齐地种上了防风矮树,树荫下便是灌田的水渠。这是几年来。四个师(现编为两师)的战士的创造,完全从无到有,把荒原变成沃野。据说,在刚一动手开荒的时候,战士们都须用泥把脸与身上涂严,否则牛虻和蚊子会把他们咬坏。那时候,连首长也得住地窝子——地下挖个洞,上面盖些苇棍儿。那时候,狼与野兽白天也会向他们袭击。英雄的本质便是不向困难低头:他们不但开了地,而且盖起来宿舍、学校与医院等等。他们没有工程师,但是房子盖得不但质量好,而且朴雅可爱。他们会自己烧砖,也会自己安电灯。他们有手,有脑,有决心,他们就创造了一切,给世界地图上添了一座新城,一座从来没有过人剥削人的新城。在参观医院的时候,我听到刚生下来的娃娃的啼声。幸福的娃娃们,生在一个万事全新的城市里!

在这个垦区里原有些兄弟民族的农户,散居各处。他们热情地和垦荒部队合作,迁到几处,聚族而居。这样就有了办农业合作社的条件,也就马上利用了这个条件,组织起来。从公路上,我看到了一两处新村:房子,学校,全是新的。当然,他们的生活方式与社会制度也都是新的。

军垦区之外,还有多少多少建设值得写啊!我和石油管理局野战队的青年男女座谈了一次,他们赠给我一小玻璃管克拉玛依的原油,还有几小块云母与玛瑙。他们拾到了这些宝物,也收集了最宝贵的人生经验。他们不但认识了新疆的山河与宝藏,也认识了他们自己,建设社会主义的青年勇士!沙漠上的狂风,天山上的积雪,都使他们有时痛苦,又有时狂喜。痛苦啊,狂喜啊,有青年的地方就是有诗料的地方!

内蒙风光

一九六一年夏天,我们——作家、画家、音乐家、舞蹈家、歌唱家等共二十来人,应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夫同志的邀请,由中央文化部、民族事务委员会和中国文联进行组织,到内蒙古东部和西部参观访问了八个星期。陪同我们的是内蒙古文化局的布赫同志。他给我们安排了很好的参观程序,使我们在不甚长的时间内看到林区、牧区、农区、渔场、风景区和工业基地;也看到了一些古迹、学校和展览馆;并且参加了各处的文艺活动,交流经验,互相学习。

这回,有机会看到大兴安岭,并且进到原始森林里边去。目之所及,哪里都是绿的。的确是林海。群岭起伏是林海的波浪。多少种绿颜色呀:深的,浅的,明的,暗的,绿得难以形容,绿得无以名之。谁进入岭中,看到那数不尽的青松白桦,能够不马上向四面八方望一望呢?有多少省份用过这里的木材呀!它的美丽与建设结为一体,不仅使我们拍掌称奇,而且叫心中感到温暖,因而亲切、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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