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团长已经牺牲了,他率的那两个营的弟兄全部阵亡,无一退缩。”
“好样的!弟兄们全是好样的!”张一鸣喃喃地说,随后命令道,“黄斌,你马上组织力量,务必要坚守住第二道防线!”
“师长,我部伤亡太大,一线的杨暄团已经剩下不到一个营,二线的514团受到敌人轰炸,损失也不小,就凭这两个团,防守实在困难,你能不能多少调一点兵给我?”
“我这里就剩我和参谋长,外加几个警卫和传令兵,一共还不到十个人,你看我还能调兵给你吗?这样吧,我拨给你一笔款子,你把你那里还能够走路的,统统组织起来,一定要坚持到明天。陈总司令刚打来电话,他告诉我,从陕西赶来支援我们的部队已经到了合肥了,明天一早就会到达这里。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坚守到天亮,明白了吗?”
“明白!”听说有援军,黄斌心里顿时觉得有了希望。他决定发给每个士兵100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
前沿阵地上,一个年过半百的马夫接过钞票,一言不发地把它撕成了碎片。
“你!”黄斌变了脸色。
马夫一字一句地说道:“旅长,咱是来和鬼子拼命的,不是来要钱的。”
士兵们纷纷效仿马夫,把手里的钞票撕成碎片,洒向了空中。碎片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漫天飞舞的蝴蝶。
“好!”黄斌的眼眶湿润了,“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弟兄们,让我们用我们的热血,报效我们的国家吧!”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阵地上响起了士兵们雄壮的吼声。
第三篇 浴血淞沪(22)
新一轮的轰炸又开始了。眼看罗店已近在眼前,日军加大了轰炸的力度。天上,24架飞机轮番投弹,地上,15门榴弹重炮猛烈轰击,炮弹掀起的烟尘遮天蔽日。不到一个小时,本就已经损失严重的514团伤亡近半,敌人已形成绝对优势。
炮击停止了,敌人的攻击开始了,方法还是老一套:坦克开道,步兵攻击。
虽然中国士兵以血肉之躯与敌拼搏,但毕竟力量悬殊,固守艰难。在敌人数次猛攻之后,防守东南的两个连伤亡殆尽,阵地被日军攻下了。这样一来,514团势必要受到两面夹击。
黄斌心急如焚,立即招来一营长:“你马上把你的人带过去,一定要把缺口堵住。”
话音未落,一发炮弹在他身后爆炸了,他倒在了血泊中。官兵们围着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旅长!旅长!快睁睁眼啊!你不能死啊!不能死啊!”
副官扶起他,他睁开眼睛,艰难地说道:“请转告我的太太……说我对不起她了……请她好好抚育几个孩子……家父年老体衰……不要把我的死讯告诉他……请转告师长……我不能跟着他了……”
话未说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即大口的鲜血像喷泉一样从嘴里喷出,喷得副官的身上满是血迹,然后喘息了一阵,溘然长逝了。
黄斌是张一鸣的老部下,从第二次北伐时就跟着他,是他的左右手之一。接到他的死讯,张一鸣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戴上钢盔,抓起桌上的冲锋枪。孙翱麟问道:“师座,你这是干什么?”
“我到514团去督战,这里由你全权指挥。”
“我去吧。你是师长,应该由你坐镇指挥。”
“我都快成光杆师长了,还有什么好指挥的。”
说完,他带着赵义伟和另外一名贴身卫士骑马飞奔到514团阵地。只见满地都是弹坑,壕沟已被夷平,不复辨认,几棵桑树被炸得只剩树桩,还在冒着未熄的烟火,阵地旁边放着无数阵亡将士的遗体,尚未来得及运走。张一鸣滚鞍下马,向那些缺肢断腿的遗体走过去,他看到一具遗体的头上盖着一件军衣,心想肯定是黄斌。
他快步上前,揭开军衣一看正是黄斌,顿时泪流满面,蹲下身抚摸着他血迹斑斑的遗体,悲痛欲绝地说道:“啸松!你安心走吧,你的妻儿老小,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照看!”
说完,他缓缓站起身,脱下钢盔和帽子,低头默哀。默哀完毕,他抬起头来,正好看见514团团长徐剑声就站在身边,立刻像疯了一样对他吼道:“你马上带人去把丢失的阵地给我夺回来,否则,军法从事!”
“是!”徐剑声的一双眼睛瞪得像公牛一样,大声道,“请师长放心,我一定要多砍下几个鬼子的狗头来祭奠咱旅长!我要是夺不回阵地,你也不用军法从事,我自己战死在那里!”
说完,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汗水,脱下上衣一甩,光着膀子喊道:“514团敢死队,跟我来!”
喊完,他抓起一挺机枪,向着东南的阵地冲过去,在他身后,几百名赤裸着上身的勇士,像猛虎下山一样,用机枪和手榴弹开道,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前赴后继地冲进敌群,与敌人展开了残酷的肉搏战。整个阵地刀光闪闪,杀声震天。
一番浴血奋战之后,阵地夺回来了。
天渐渐黑了,残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