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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部分(第2页)

从群儿相鞭为戏引伸到官吏把鞭人出血视为儿戏,角度新颖,讽刺也算得上辛辣。但进一步说,“群儿鞭笞学官府”这一为作者注意到的生活现象,其实本身可以透视出非常深刻的社会问题,只是由于作者急于转到传统的政治批评主题上,而把这一现象仅仅作为儿童的天真游戏看待了。所以说,即使在这首写得较有特色的诗中,仍然可以看出观念化的写作态度对诗歌的破坏。

在苏门诗人中,黄庭坚的情况与上述诸人不同。他虽说是“苏门四学士”之一,却又与苏轼并称“苏黄”,成为宋诗史上一位开宗立派、影响深远的大家。

黄庭坚(1045—1105)字鲁直,自号山谷道人,又号涪翁,分宁(今江西修水)人。他的父亲黄庶是一位学习杜甫诗风的诗人,舅父李常是藏书家,也擅长写诗,他的第一个妻子的父亲孙觉和第二个妻子的父亲谢师厚也都是诗人,这种环境造就他很高的文化素养与艺术素养。他于英宗治平年间中进士,做过一些地方小官和北京(今河北大名)国子监教授。他的诗受到苏轼的赏识,政治观点也与苏轼相近,仕途生涯因而与新旧党之争纠结在一起。哲宗初年高太后执政废新法时,他被召入京,曾参与修史及贡举方面的工作;哲宗亲政驱逐旧党时,他也被贬斥为涪州别驾,黔州安置;哲宗去世后他曾一度起复,但很快又被贬到远在今广西境内的宜州,后来死在那里。有《山谷集》。

黄庭坚与苏轼彼此推重,相知甚深,但在文学观方面,他却不赞同苏轼那种相对纵恣的表现,而常常宣扬“温柔敦厚”的诗学观念。他曾自述文学创作的历程并教导外甥洪驹父:

老夫绍圣以前,不知作文章斧斤,取旧所作读之,皆可笑。绍圣以后始知作文章,但以老病惰懒,不能下笔也……东坡文章妙天下,其短处在好骂,慎勿袭其轨也。

(《答洪驹父书》)

在《书王知载朐山杂咏后》中他又专门谈到:“诗者,人之情性也,非强谏争于廷,怨忿诟于道,怒邻骂坐之为也。”

他还批评因诗中“发为讪谤侵陵”,而导致“引颈以承戈,披襟而受矢”的人,认为这是“失诗之旨”的。从表面上看,这只是些迂腐陈旧的谈论,实际上却有其深刻的时代背景和内心苦楚。北宋是一个思想统治开始严厉的时代,早在熙宁年间,苏轼就因有在诗文中讥讽朝廷的嫌疑被捕受审,险些丧命,而黄庭坚也牵连在内,这是中国历史上一场有名的文字狱。到了绍圣年间,黄庭坚在新旧党之争中再度以所谓修《神宗实录》多诬的罪名被贬,所以他不能不在文字方面谨慎小心。前列《答洪驹父书》专门提出以“绍圣”为界,就是关连到政治背景的。而且即便如此,黄庭坚晚年还是因一篇《承天院塔记》被人告发涉嫌诽谤,而流放宜州。所以说,主张“温柔敦厚”的文学观,在黄庭坚来说,很大程度上带有为了避祸而自我抑制的因素。

这种态度使得黄庭坚诗较少涉及社会政治问题,也较少就个人所蒙受的不公正待遇发出直接的抗争,在抒发内心痛苦的时候,他常常只是就自身来写,而不涉及对立的一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内心的愤慨不平被完全消解了,它还是以各种间接的、曲折的方式表现出来。黄庭坚的《次韵黄斌老所画横竹》有“酒浇胸次不能平,吐出苍竹岁峥嵘”二句,他自己的诗歌,也往往透过那种奇峭的风格,来表现情绪的跃动。清代方东树《昭昧詹言》谓黄诗“于音节尤别创一种兀傲奇崛之响,其神气即随此以见”,也清楚地看到他的诗歌语言形式与抒情需要的关系。

当然,黄庭坚的诗歌艺术风格的形成,不仅仅是个人抒情的需要,也有在诗歌的发展过程中作出新的创造的考虑。宋诗到黄庭坚时,已有许多新的发展。但在前辈和同代的著名诗人中,像梅尧臣、欧阳修的或是平淡流贯或是极端散文化的风格,实际上黄庭坚是不喜欢的;苏轼的诗以才气为胜、不主一格,又非一般人所能模仿。而且以前各家,没有人在诗歌的形式和语言技巧方面提出一套可供效行的方法。黄庭坚一直苦心研诗,对杜甫尤为推崇。通过汲取杜诗在艺术表现方面的一些长处,并在自己的立场上总结前人的得失,逐渐形成了他的诗歌风格。而且,他还提出了一整套的“诗法”,使得许多诗人翕然相从。

首先,黄庭坚主张以丰富的书本知识作为写诗的基础,他认为杜诗韩文,“无一字无来处”(《答洪驹父书》),又说“词意高胜,要从学问中来尔”(《论作诗文》),并认为王观复的诗“未能从容”的主要原因是“读书未破万卷”(《跋书柳子厚诗》)。多读书的目的,是积累古人的“佳句善字”,以备检用。对此他提出了著名的“点铁成金”与“夺胎换骨”论。

这大致有两方面的涵意:一是指借用前人诗文中的词语、典故,加以陶冶点化,化陈为新,使之在自己的诗中起到精妙的修辞作用;二是指师承前人的构思与意境,使之焕然一新,成为自己的构思与意境。

对于上述理论的理解,必须和黄庭坚所强调的在语言上去陈反俗的理论结合起来看。就是说,他虽然重视运用书本材料,却强烈反对袭用前人的陈辞滥调。所以,过去诗歌中习见的语汇、意象,在黄庭坚诗里反而是少见的。他用典,喜欢从一些冷僻的书籍中引用;如果是人们熟悉的,他则尽量用得出人意料。譬如《弈棋呈任公渐》中“湘东一目诚甘死,天下中分尚可持”二句,前句是用《南史》所载湘东王萧绎盲一目而对此尤为忌讳的故事,说棋盘上有一块棋仅一眼,死而心甘;后句转折,用《史记》中刘邦、项羽以鸿沟为界相持不下的故事,说虽死了一块棋,大局尚未定胜负,犹可支撑争战,都用得很新颖妥切。再有《次韵刘景文登邺王台见思》“公诗如美色,未嫁已倾城”二句,把出于李延年《李夫人歌》的“倾国倾城”这样无人不晓的成语,用得极有新鲜感。

黄庭坚的上述主张和实践,进一步推进了宋诗偏重知性、“以才学为诗”的倾向。它带来一些明显的弊病,如多用典故和古语,多用奇字,容易使诗意晦涩;所用“夺胎换骨”、“点石成金”,弄得不好,也很可能对前人的模拟乃至剽窃。但它也有一些长处,不仅运用典故、古语可以扩大语言的涵量,而且,包括典故、古语和一般辞汇在内的力避陈俗、翻奇出新的运用方法,也造成了阅读上的新奇感和兴奋感。总之,要看如何恰当地处理。

以上所涉及的,主要是语汇或语言材料方面的问题。除此之外,黄庭坚对诗的句法和结构,也有很深的讲究。在句法方面,黄庭坚喜欢多用拗句,这是从杜甫那里学来的,但杜甫还只是偶一为之,黄庭坚则用得很普遍,形成他的特色。

所谓“拗句”,主要在格律诗体中把一句或一联的平仄加以改变,与此同时,也把诗句的语序组织加以改变,使音节和文气不顺畅,这样就有意造成一种不平衡不和谐的效果,犹如书法中生硬屈折的线条,给人的奇峭倔强的感觉。如“故人相见自青眼,新贵即今多黑头”(《次韵盖郎中率郭郎中休官》),“自”字应平而仄,“多”字应仄而平;“舞阳去叶才百里,贱子与公皆少年”(《次韵裴仲谋同年》),“百”字应平而仄,“皆”字应仄而平,这一类句式在黄诗中经常出现。

《苕溪渔隐丛话》引《禁脔》云:“鲁直换字对句法,……于当下平字处以仄字易之,欲其气挺然不群。”还有像“心犹未死杯中物,春不能朱镜里颜”(《次韵柳通叟寄王文通》),平仄虽然合规矩,但“一——三——三”的音步节奏也是很奇兀的。而在全诗的结构上,黄庭坚也多有奇变,有时跳跃,有时反折,很少一路连绵衔接而成的。以往宋诗多有平易流畅、意脉连贯的特点,而黄庭坚有意走一条与之相背的道路。综合各个方面的因素,黄庭坚的诗以讲究法度、刻意求深求异的写作方法,和生新瘦硬的风格为主要特点,给宋诗带来了一种新的变化。下面是他的《寄黄几复》: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三折肱。想得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

一二句表面看来很平常,实际暗用了《左传》僖公四年“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的典故,和衡山回雁峰雁不南飞的故事。三、四句不仅和一、二句之间有跳脱,而且二句之间也有跳脱,只是意义并不含糊。这二句完全用习见的辞汇构成,但组成对句以后却很新鲜;句中不用动词系连,纯粹以名词性意象对映,在一寒一暖的景象中写出往年相聚的快乐和别后的孤单。五、六句再转写黄几复的处境,先用《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中“家徒四壁立”的典故写他的贫寒,再反用《左传》定公十三年“三折肱,知为良医”的成语,感叹他久沉下僚。这两句的声律都是“拗”的,尤其前句二平五仄,给人以逼促之感。最后再借想象描绘一幅凄凉图景,并暗用了李贺《南园》“文章何处哭秋风”的诗意,表现自己的不平。

黄庭坚诗的一些基本特点,在这首诗中可以看出来。

黄庭坚诗的主要弊病,就是常常有语言过分艰奥、句法和章法过分生硬的情况,这不仅在理解上造成困难,而且在审美感受上也带来一种压抑和扭曲的感觉。所以苏轼一面称赞他的诗“格韵高绝”,一面又说这种诗读多了会令人“发风动气”(《东坡题跋》)。这虽带着玩笑的意味,却是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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