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肥循着香味儿往秦见身边靠了靠,又嗅了两下才下断言:“秦见你擦的?”
秦见翻了一个白眼,怨恨起澡堂子里只剩最后一块的茉莉花香皂。
“秦见,你今天挺精神的啊。”死肥偏头看他,端详了半天,“换毛衣了?还挺好看的。”
秦见烦躁的拍开毛衣上那只肥手,一个没忍住投了个眼刀过去。胖子哆嗦了一下,迅速收回手拔直脊背坐得端端正正,过了好半晌,浑身的肥肉又堆了下来,他偷瞄了一眼神情淡淡的秦见,觉得刚才肯定是自己眼花了。
秦见收回镜子里的目光,也不管是不是严冬,就将脑袋伸入冷水中,拿起肥皂在头发上胡乱蹭蹭,简单抓了两下就用水流将泡沫冲干净了。
做好饭,秦见端了两大碗进了秦铁峰的房间。屋子依旧是黑洞洞的,男人还在睡觉,不时在梦中吧唧两下嘴。
秦见将两碗加了肉沫和蔬菜的面条放在炕桌上,这是男人一天的食物,早午两顿。不过若是他一顿都吃光了,秦见也不会回来重新给他准备。
自己草草吃了一口,他来到客厅拉开沙发垫子,从下面拿出装钱的铁盒子。
钱币一张一张数过,慢又犹豫。最后,男孩儿咬了咬牙抽出五张大票放入口袋中,其余的又小心翼翼的放回了原处。
出了屋子,露在帽子外面还未干的头发迅速冻成了冰条,秦见用脚将门踢上,翻起眼皮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门。
“哼,邻居。”男孩低低嗤了一声。
原来这间屋子中住着讨人嫌的李婶,如今住着讨人厌的社区主任。
秦见不知宋城南为何要来这里租房子,秦铁峰的“打击乐”已经劝退了很多租客。在这个地界,他们这栋房子是最难出租的,正因如此这里的房主都恨秦见这个“不孝子”恨得牙痒。
难道是来看着我的?秦见微微蹙眉,他偏头瞧了一眼隔壁黑漆漆的窗子,皱着的眉忽然挑了起来。
拉起羽绒服的帽兜,猫着腰过去,秦见用力踹了两脚对面的房门。
周末、早晨6点、香甜的梦。
打算睡个好觉的宋城南被一声巨响从梦中惊醒,仅一瞬,军人的天性就让他一个跟头从床上翻到了窗边,一闪身迅速地掩于窗帘之后。
轻掀帘角,透过窗户看出去,正巧看到一个趴在窗户上鬼鬼祟祟向屋里张望的半个脑袋。
宋城南不悦的砸了一下舌,然后出其不意的用拳头重重地敲了一下窗框。老旧的窗棂呼啦啦地震颤,在静如死水的清晨发出一声哐啷啷的巨响。
外面的影子着实吓了一跳,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好不容易稳住下盘慌忙抬头便看见窗边站着的高大身影。
暗黑色的身影倒山一般压过来,让男孩儿心狠狠翻了个个儿。
“小兔崽子。”
即便隔着紧闭的窗没露半分音,秦见也能分辨出男人的唇形。在宋城南面前,他又一次觉得羞臊,出了洋相落了下成,脸蛋在寒风中晕了一层红。
与男人对视了几秒,他转身就走,气呼呼的背影让宋城南勾起了嘴角,回到床上美美的又补了一个回笼觉。
男孩儿下了公交车,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坐了最早一班公交车,在车上晃了近两个小时,从城市的一头来到了另一头,从一个镇子来到另一个镇子。
说镇子有点不妥,这里其实只算是一个城中村。新发镇还有很多原住民,而这里则真的是外乡人的聚集地。租客密集,环境破旧,条件恶劣,宽楼梯、长楼道、晾衣竿上冻得硬邦邦的衣服,混在一起如同蛛网的电线,挂在头顶的咫尺之上,压得天空好似都低了下来,这是一个比新发镇还要落拓的地方。
秦见顺着巷道往里走,办证的、贷款的、卖药的各类“牛皮癣”小广告无处不在,像长在了墙体上一样,与这一偏隅融为一体。巷子狭窄,总与人擦肩。此时天色已亮,正是上工的时间。不断的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神情淡漠、步履匆匆,他们可能是快递员、搬运工、拾荒者、黑车司机或保洁员、服务员……
他们白天没入楼宇,在都市间徘徊,晚上回到这处居所,在属于自己又不属于自己的家中休憩。他们在这个城市中生活、工作,也在这个城市里酝酿爱情。他们的孩子们在这里出生,在拥挤的胡同里玩耍,也在肮脏的街巷里长大。
越过四五个独自玩耍的孩子,秦见走到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外,他停住脚步向里张望。
这处小院四周被三层楼房围住,因为地方狭小,所以过道儿都被居民们开辟来建了厨房,小小的院子里也堆放着不用的旧沙发、破桌椅还有不知从哪里拾来的被码得整整齐齐的破烂。
几声悦耳的儿歌从院子里传了出来,秦见捕捉到便将脖子抻得更长,然后一张稚童的脸从沙发后面冒了出来,带着惊喜又甜美的笑,叫了一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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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依旧是不涨收藏的一天
第12章冷寒之地
小家伙大概三四岁,扎着两个小辫子,头发稀疏焦黄,额头很高,眼睛很亮,只是嘴唇暗淡,没有小娃娃应有的鲜嫩。
她从破沙发跳下来,小燕儿一样扑向秦见。
秦见矮下身子张开双手接住她,露出一个微笑。男孩儿笑得时候不多,嗤笑、冷笑倒是擅长,这种由心而发眼中蕴着暖意的笑容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