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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第1页)

王吸兵败,回见沛公,报函谷关已失。沛公大惊,忙升帐议事。时萧何、张良尚未归营,左司马曹无伤谏道:“项羽拥兵百万,一路破关拔邑而来,势不可遏。为公之计,不可与战,唯举兵降之,莫过于与众诸候相若,不至取祸。”沛公道:“我先入关中,当为关中之王。项羽脾性暴恶,往往以王者自居,今见我功高于彼,岂能相容!”曹参道:“主公勿忧,未将引一军往迎,观其虚实动向,小心应付,当保霸上无事。”沛公道:“曹将军办事谨慎,他人亦难当此任。”遂拨五千人马,令灌婴为副将,出霸上二十里,来防敌兵。二将领兵去后,曹无伤出营,自咐道:“沛公军十万,鲁公军百万,众寡悬殊,怎堪一战。若两处交兵,兵败之日,我不免与沛公同罪。不如暗投鲁公,约为内应,也可封位公候,不失富贵。”遂不顾旧情,私写降书,遣心腹往项羽军中而投。

却说当阳君英布引兵来攻霸上,一路上虽有沛军阻拦,却无人是英布对手,尽皆杀败,势如破竹而来。望见尘土飞起,一支人马来到,便将兵马摆开。两阵对圆,英布出马,见是曹参,不好失礼。原来在沛公帐下,文官以萧何为首,其次是张良、曹无伤;而武将便是以曹参为首,其后是周勃、樊哙等。而鲁公帐下,范增、英布各为文武之长,英布自是与曹参有过一面之交,遂于马上答礼道:“汝主刘季既取咸阳,闻鲁公与众诸候皆至,依礼当率文武出关迎接。不接便罢,怎可派军厄守关口,不容大军进入?”曹参尚未答话,灌婴一匹马,一条枪,早已抢出阵外,直取英布,英布纵马迎战。二人一来一往,斗约四十余合,不分胜败。曹参一旁观看,赞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遂拍马而出,对二人喊道:“当阳君、宣陵君,且慢动手!”二人闻言,各自勒住坐骑。英布问道:“曹将军有何言?”曹参马上拱手道:“昔时当阳君曾数次相助沛公,沛公常怀挂念之心,故遣曹参拜上,以表感激之情。”英布道:“此事不消说了。”曹参道:“沛公有几句话,烦请当阳君转告鲁公。”英布道:“但闻公云。”曹参道:“沛公初定关中,恐秦人不服,所以在关中险要之外,均分兵镇守,不独于函谷关。至于不容诸候入关,想是将卒会错沛公初衷,未明敌我,沛公实是不知。况尽忠职守,也是为将之道,你我皆是为将,当可谅解。故烦当阳君面谕鲁公,念在同殿为臣,又有兄弟之情,勿生责怪之意。今沛公屯兵霸上,并无心独占关中。咸阳城中已封库府、闭宫室,约法三章,无留一兵一卒,专待鲁公及众诸候至,共商大事。”英布听闻此言,暗道:“沛公乃怀王幸臣,又与项氏交情甚厚,不宜树敌,不如依曹参之言。”乃道:“既是如此,我便退兵,回告上将军,由他发落。”遂与二将别,引军而回。

此时,项羽大军已至鸿门,扎下大营。英布入帐,便将曹参之言告予项羽。项羽尚未开言,范增便道:“刘季有虎狼之心,且勿信其推托之言。”项羽乃问:“亚父以为如何?”范增道:“刘季居山东时,贪于财货,好美姬。今入关来,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约束军士,不犯黎民,足见其志不在小。吾曾使人望刘季,其气冲天,五色相纠,或似龙,或似蛇,或似虎,或似云,此非人臣之气也。不若趁其尚未成器,急击勿失。”后释智圆有诗道:“频年战胜恃雄强,历数分明在彼苍。堪笑范增无异识,不能令主事高皇。”

项羽方踌躇间,人报沛营曹无伤有书信到,项羽取书阅之,书云:“鄙臣曹无伤百拜长安候、鲁公、上将军足下:仆虽不才,亦知饮水思源,知恩图报。沛公失志之时,多为武信君相助,得以复沛丰,据砀郡,成一方豪强。今虽得入关中,无不得益于将军制秦师于河北。既受项氏重恩,当俯首城外,恭候上将军入关,以定天下大势。今沛公绝诸候入关之道,欲称王于关中,使秦子婴为相,珍宝尽有。无伤见其不义,无不忿然,欲弃恶从善,相从将军帐下,大军来击时,无伤当为内应。”项羽阅毕,怒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拍案大骂道:“区区泗上亭长,怎敢如此野心!”遂谓众将道:“亘日犒赏三军,而后兵击霸上!”又使传信人回告曹无伤,明日于内接应。正是:昔时携手称兄弟,今日反目成仇人,欲知沛公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三十六回:潜霸上项伯夜访 宴鸿门樊哙护驾

却说项羽引四十三万大军入关,屯于鸿门,得曹无伤之书,定心欲除沛公,便令大赏三军,欲隔日兵伐霸上。发令已毕,众将下帐,却有一人暗生忧心,此人便是项羽叔父项缠也。项缠字伯,项氏族人,随武信君初起于会稽,现任楚令尹。你道项缠为何担忧?原来项缠与沛营军师张良微时相善,情若骨肉,为生死之交。此时听得项羽明日要兵发霸上,不免思前想后,心中牵挂,暗道:“张良现居沛军营中,若楚攻霸上,张良生命难保。既为生死之交,怎能坐视不管,不如去唤他来降。”主意一定,入夜便私离楚营,一人一骑,乘着月色,飞马投霸上而来。

离营数里,伏路军齐出,围住项缠。项缠道:“汝等休要动手,可速告军师张良,只言故友项伯来访便是。”军士闻言,不敢造次,遂回营来报。合当沛公命不该绝,张良巡视郡县已毕,正好回来不久,闻项缠夜访,料有要事,急整衣出营迎接。项伯一见,朗声笑道:“贤弟好悠闲!”张良亦笑道:“兄长远来,当不是为与弟饮酒叙旧乎?”项缠回顾身后,张良会意,乃引项缠入帐,摒退左右道:“兄长深夜到此,必有急事,可否明告?”项伯道:“贤弟已至生死悠关之时,尚未知晓?”张良大惊道:“何出此言?”项缠道:“汝主沛公,据关塞道,绝诸候入关,已触怒鲁公。鲁公约定明日来攻霸上。鲁公兵素强于沛公,更兼众诸候皆并力来助,沛公如何能敌?吾念贤弟昔时之恩,无以为报,特来私告,请与吾同归,以避杀身之祸。”张良道:“弟方归营,实不知于内详情,容我禀告沛公。”项缠道:“鲁公只怨刘季,贤弟无虞,勿从之俱死。”张良道:“吾随沛公多年,沛公待我甚厚,怎忍舍去。况我受韩王之托,送沛公入关,沛公今有急事,去之不义,不可不实言相告。”项缠劝阻不住,又不好便去,只好候着。

张良遂入沛公之帐。沛公心忧局势,亦未入寝,见张良至,大喜道:“军师回来,正好与我计较迎敌之策。”张良道:“方回霸上,便闻鲁公将合诸候共来击我。”沛公道:“彼既已破关而来,早晚必攻我,只是不知在何时。”张良道:“就在明日。”沛公大惊道:“先生如何得知?”张良不答,问沛公道:“何人劝主公厄守函谷关,不容诸候来会?”沛公道:“鲰生说我道:‘据守函谷,勿令诸候入,可尽占秦地为王!。’故听之。”张良道:“此人误公,可斩之。”沛公道:“不独怪他,我也有其意。”张良问道:“主公自料手下将卒可当鲁公呼?”沛公默然,半晌方言道:“我固不如也,然为之奈何?”张良道:“方才项伯夜来密告,言鲁公明日来取霸上,要我舍主公而自救。张良得主公知遇之恩,不敢相弃,故冒死相告,望主公早定对策?”沛公顿足道:“吾方寸已乱,没甚主张。”张良闻言,笑道:“主公勿忧,事虽如此,尚有补救,成败皆出主公之身也。”沛公急问道:“先生有何高策?”张良道:“楚营项伯尚在张良营中,彼为鲁公叔父。为公之计,请主公往谓项伯,言主公不敢背鲁公也。若得项伯信任,安鲁公易耳。”沛公问道:“先生与项伯因何有故?”张良道:“秦时,项伯杀人,逃匿于下邳,张良救之,故而有旧。今事有急,便来相报。”沛公道:“先生与项伯谁年长?”张良道:“项伯长张良岁余。”沛公道:“先生为我呼入,吾以兄事之!”张良笑道:“如此主公得安矣。”遂出招项伯。沛公乃令手下摆上酒菜。

项缠得沛公之请,不好推辞,只得与张良一起来见。沛公出营接入,以兄长之礼拜过,遂请上坐用食。沛公道:“吾受怀王之命,西行伐暴,因鲁公牵制秦师,得以如愿入关。自入咸阳,秋毫无所敢取,抚吏民,封府库,约法三章,只待鲁公与诸候同至,共商大事。之所以守关据险,只为秦国方平,以备他盗也。至于守关之将错会吾意,冒范鲁公,刘季实是不知。愿公面见鲁公之日,倍言刘季负罪之意,虽死不敢背德也!”项缠见沛公殷勤,心为所动,遂道:“公且勿忧,项缠回营之时,必将公之所言尽告。”沛公大喜,便与张良轮流敬酒,礼貌甚恭。酒过三巡,张良问项缠道:“兄有一女,屈指数来,应有十五、六岁矣,不知可否许人?”项缠笑道:“敢劳贤弟牵挂,小女尚在闺中,不曾嫁人。”张良道:“沛公长子刘肥,平素甚贤,已至婚嫁之年,若以兄女配之,两家共结秦晋之好,岂不喜哉!”沛公一傍闻言,即起身道:“若得高攀,刘季倍感荣幸,望兄勿辞。”项缠暗觑沛公,见其隆准龙颜,美须髯,实是非常之貌,心想:“沛公奇相,必成大事。吾女若嫁其子,必贵不可言。”遂道:“若明公不弃,吾自是无异议。”沛公即奉酒为寿,约定婚姻。酒酣,项缠起身辞道:“夜已深,不即回恐误明公大事。方才之言,我定当转告,唯公明日不可不早来自来谢鲁公。”沛公尚未回答,张良遂道:“兄长放心,明白沛公一定如约而来。”于是项缠复趁夜而去。后司马光有诗道:“霸上孤军势莫支,鸿门一剑事尤危。射阳不与留侯旧,楚汉兴亡未可知。”

回到营中,已是三四更光景,便来见项羽。项羽已入睡,闻是项缠来了,便起身传入,问道:“叔父夜来为何事?”项缠具以沛公之言相报,因劝道:“沛公不先破关中,将军岂能轻入乎?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不如因而善遇之,以视将军之宽容。”项羽道:“吾与沛公有过八拜之交,非亚父与沛营左司马之言,并不至此。”项缠道:“亚父嫉妒沛公之功,曹无伤买主求荣,二者之言皆不可信也。唯将军与其旧交,岂忍相害?”项羽从之,遂罢进兵之举,令左右预备酒席,自待沛公前来谢罪。后钱舜选有诗道:“项羽天资自不仁,那堪亚父作谋臣。鸿门若遂樽前计,又一商君又一秦。”

不说项缠如何为沛公解难,却说项缠离沛营去后,沛公与张良道:“明日赴鸿门之宴,若项羽不容,乃自入虎口也。”张良道:“项羽虽悍,常有妇人之仁,不足为惧;项伯温良,又与主公约婚,当可从中解劝。此行虽险,尚不危过蔺相如之赴渑池之会也。主公勿忧,吾已算定,主公必安然而归。”沛公无奈,只得从之。乃唤心腹之将入帐议事道:“项羽恐我据关为王,有相害之意,我虽不惧,然众寡悬殊,战者必败,故我明日亲往项羽营中谢罪,以安其心。此行颇有艰险,何人愿随行?”言方毕,夏候婴、樊哙皆出道:“我等愿往!”沛公道:“太卜与吾弟,理应同往。”纪信又出道:“我亦愿往。”沛公大喜,皆许之。又有靳歙、傅宽诸人,也欲前去。张良道:“此去鸿门,不宜势众,人多反易使之见疑。况霸上亦是重地,还需各位并力驻守。”众人乃止。沛公又令萧何并曹参暂管军中之事,以防有变。

次日一早,沛公引张良、樊哙、夏候婴、纪信并随从百余骑来见项羽。至鸿门,令人先报项羽。项羽闻之,起身来接。范增道:“沛公此来送死,乃天赐良机。吾已埋伏刀手百人,席间将军看我举玉玦为号,即下令诛杀刘季。”项羽道:“且容商议。”便引众出营。沛公见项羽到,即伏地拜道:“楚砀郡长刘季拜见上将军。”项羽扶沛公起身道:“公为吾兄,何行大礼?”沛公道:“刘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刘季战河南,然不自意竟先入关破秦,得复见将军于此。刘季深知侥幸,故封宫闭室,秋毫无犯,只得将军至时,共图大事。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将军与刘季有卻,实为离间你我兄弟之情,从中取益,望将军勿听。”项羽道:“此汝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项籍何以至此?”沛公大惊道:“彼有何言?”项羽道:“他言你自欲称王,以子婴为相,尽俱关中珍宝。”沛公闻言,汗流遍体,急拜于地道:“秦王子婴,禁于宫中;库府财物,分文未取,咸阳军民皆有目共睹,非刘季之力可以妄言谬之。望将军明察。”项羽再扶沛公而起,道:“曹无伤因私忘义,小人也,听与不听,某自有分寸,兄勿忧也。”遂设宴留沛公与饮。沛公乃留樊哙、夏候婴、纪信三将候于军门外,自与张良并楚营诸将一同赴宴。

众人入帐,分宾主而坐:项羽、项伯东向坐,范增南向坐,沛公北向坐,张良西向坐而陪侍,其余英布、蒲将军诸人,皆在座陪饮。酒席之间,项羽与沛公言亲语蜜,各诉别后之情。范增数次目示项羽,三番举起所佩玉玦,项羽皆默然不应。范增遂起,出招项羽兄子项庄道:“刘季,豺狼也,其志非常,当除之以绝后患。今鲁公为人不忍,又被刘季巧言所弊,不肯杀之。汝可入前祝寿,寿毕,请以舞剑,刺杀刘季于坐,你我则得安宁。若不然,刘季必然成事,汝等皆且为之所虏也。”项庄道:“只怕上将军不肯。”范增道:“鲁公无心计,不比刘季奸滑。汝直管行之,若鲁公责怪,自有吾来当之。”项庄从之,遂佩剑入席,奉酒向沛公行礼道:“小将项庄,素敬明公,今见明公气色绝佳,好生羡慕。敢请明公共饮一盅,以为祝寿!”沛公接过,一饮而尽,席间众人皆击掌称好。项庄又道:“上将军与沛公饮酒,筵前无以为乐,愿舞剑助兴,以博一笑!”项羽道:“如此甚好!”项庄遂拔剑起舞,步近沛公,剑锋不离沛公左右。张良见状大惊,急目示项缠,项缠会意,掣剑而起道:“一人舞剑,何以尽兴,不若吾来与你对舞。”遂与项庄对剑,以身翼蔽沛公。项庄虽有勇力,无奈项缠终是长辈,不敢用强,不能得手。

张良偷看范增,见其面有焦急之色,知其主谋,乃起身出帐,来到军门。樊哙见之,急问道:“今日之事如何?”张良道:“事已急也!今者项庄舞剑,用意只在沛公之身,若不相助,主公难免遇难!”樊哙怒道:“如此言来,主公危矣,容某入内,与主公共生死!”张良许之。樊哙乃令部将靳疆引百余骑留于军门外,自带剑拥盾,与夏候婴、纪信便往军门内闯。卫士见之,急交戟喝道:“不得擅入!”樊哙也不答话,侧身以盾撞之,力大无比,卫士皆仆于地。

四人至帐外,张良道:“若犯众怒,与事无补,切勿尽入!”夏候婴、纪信遂止。樊哙独身闯入大帐,分开帷帐,面视项羽:嗔目欲裂,头发上指,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项伯、项庄皆止。项羽见之,按剑而起,厉声问道:“来者何人?”张良趋入,道:“沛公参乘樊哙也!”项羽赞道:“好一壮士,素有所闻!”遂坐,吩咐侍者道:“赐酒一盅!”侍者急捧酒献上,樊哙拜谢,立而饮尽。项羽又道:“赐之彘肩!”彘户即猪肘也。侍者遂取一生猪肘献上。樊哙接过,覆其盾于地,以剑切而啖之,随切随食,毫无顾忌。项羽暗暗称奇,又问道:“壮士,能复饮否?”樊哙道:“某死且不避,一盅酒怎会推辞!夫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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