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死吧。”我甩头狂呼:“我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被我推开去,于是不再上来,只是说:“朱姬,你是心里有了刘夫人的影子,所以生出这么多顾忌,其实人类的生命最最脆弱,到头来难免死路一条。”
我把头按住树身,不肯说话。
他乘势过来拍我肩:“别这样,朱姬,你并不是个小孩子,你不会如此不济。”
他总是这样,口气悠闲,面对任何事故都不会皱一下眉,我也希望自己能像他一样轻松,游刃有余。于是我沉默下来,不再发泄。
“看来刘夫人的矛盾厌世已经传染到你,可是你不要忘记,她是人类,而且已经年老多病,与你不同。”他以指托起我下巴:“长生是一件恩惠,没有了时间的约束,你应该感到幸运。”
真是这样吗?他的话太有煽动性,可我已经过了这些年,不是天真幻想的女孩子,我不相信。
“你看,晚会这么热闹,法国最美的人与花都在此地,我们为什么还要站在外面,朱姬,你应该试着融入一切,享受一切。”他拉着我的手,重新回到大厅。
时间并不晚,才过午夜一点,人群有些疲惫,个个漫不经心、慵懒,然而热情隐藏着在一触即发,我看到刚才在小客厅缠绵的那对男女,此刻坐在丝绒沙发中,女子长发披散,红衣团皱蜷缩得像一只猫。
两人的年纪都只二十左右,男子有一头卷发,柔顺披在耳旁,笑一笑,眼睛里含着流水桃花。
泽扶着我走过去,坐在他们身边。
看来今天晚上他是选定了这对情侣,我暗暗叹口气,转过头去,看他们一眼。
女子腥红的菱唇啜着香槟,透过玻璃杯也看我,似笑非笑:“这舞会专为了你举办?好大的手笔。”
“这位是美丽的萨宾娜小姐。”泽说,顺手也为我端了杯香槟。
“我是个无家可归的女人,只有这一个名字。”她‘咯咯’地仰天大笑,打翻香槟酒,看来已经喝得不少。
“萨宾娜是个艺术家,她的歌声动听绝美,简直如天簌一般。”一边的男子说,他笑着点了支烟,眯了眼,漂亮狡猾如狐。
“德?雪维尔伯爵。”泽介绍,他自己过去坐在萨宾娜身边:“朱姬,你该去看看伯爵的玫瑰园,那里有世上最神奇娇艳的蓝玫瑰。”
“我却以为最美的玫瑰今晚都聚在了我身边。”这个花花公子过来吻我手,又怕情妇不高兴,抽身时故意抚了她的长发。
我忍不住,‘哧’地冷笑:“伯爵先生,我猜您的前世一定是天使,只可惜传说里只交待了红玫瑰的来历,没有说明天使的结局。”
“哈哈哈……。”萨宾娜纵声大笑起来,雪维尔一怔,脸红。
这一刻,我突然很想念刘夫人,如果现在她在我身边,一定会有更绝妙的讽刺冲口而出,而且她的年纪与经历总震得住场面,被嘲笑的人往往根本无力招架。
“朱小姐真是犀利?”雪维尔伯爵苦笑,向泽:“您从哪里找来这么美丽又冷若冰霜的小姐,像带刺玫瑰一样近不得身?”
我很烦,整夜对着一众无所事事的男女谈论玫瑰与天使,美色也成了无聊,于是转过身,看舞池,那裸身的金发美女早已看不见,不知被谁带去了哪个房间。
雪维尔缠着我,问:“你在找什么?小姐,究竟是什么才能令你的思绪停留?”
“你的命。”我顺口说,然后又加一句:“也许。”
他毫不怀疑这话的虚假性,开心得笑了起来。
泽始终微笑,看着我,眼波碧绿清澈,像在说:“你看,你行的,与他交谈、亲吻,然后要他的命,一切都会很美好,事情再顺利不过。”
可我还在怀念刘夫人,与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我们嘲笑四方,指责争吵辩论,把彼此的思想根基穿刺得鲜血淋淋,疼痛并快乐,只有在那个时候发生。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大厅里音乐缓了下去,人群散得三三两两,萨宾娜倦意上来,闭目靠在沙发上,大厅里只余我、泽、雪维尔依旧清醒,雪维尔目光炯炯,靠过身子,将手搭在我手上,凑近些,声音轻轻的:“小姐,你冷吗?”
是!我冷,且空虚,如同人饿着肚子在黑暗里徘徊,此时一切疯狂激烈会偷偷滋生,危险是空洞的伙伴,互姘互生。
“小姐,你为什么不喝香槟?”
我装作抿一口,喉咙里透出了火,管不住眼风,去瞟他的脖颈。
他却以为那是酒精作用,了解地舒舒眉形,手将握得我更紧。
“我去看看别的客人。”泽恰到好处地站起来,走开。
“小姐,这里空气不太好,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雪维尔乘机上来,嘴唇几乎要触到我耳垂。
他在诱我去外面,与他接吻、享鱼水之欢,一切简单得事情,也许虚假滥情,但足能度过漫漫长夜,明天?谁又管得了明天。
我凝视他的眼睛,蓝色眼球,也许如他所种的蓝色玫瑰,他的情妇犹睡在不远处,艳丽奔放如一朵红玫瑰,而他已把手指伸到我膝头,若不是长裙,他的长指一定能穿进去。
“好吧。”我想了许久,终于板了脸,下定决心。
第 20 章
他把我一路领到花园,泽的花园里没有玫瑰,他喜欢多丛漫生的蔷薇,花朵大而皎白,在黑夜里怒放似点点月华。骄傲尊贵如雪维尔伯爵,也不得不于它面前屈服,说:“蔷薇本是下等植物,可泽种得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