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洲走的时候,我送他出门,望着他消失在黑夜里的高而瘦削的身影,我突然感到内心深处一个酸楚的情囊破裂了,整个身心都很不是滋味。我的嗓音有一些沙哑,对他喊:“你还是打个车去!现在没公共汽车了。”
方子洲不为所动,远远地回答:“我还是走过去。已经不远了。”
第十六章 爱恨只隔一层纸(1)
第二天,我几乎是学着企鹅望海的模样,从太阳东升直等到阳光当头,也没等来远飞集团天海公司的半个人。我只得绕了一个大圈,从栾副科长那儿找来了天海公司的电话,以联系贷后检查的事儿。而公司的人却以公司老板没在为由要我继续等待。
眼看着日头西去,我只得又拨通了栾副科长的电话。这次,他的声音里忽然洋溢着异样:“小柳,不知道你听说了吗?”
“啥子?”我很诧异。
栾副科长笑出了声,听出我有些不耐烦了,他才吞吞吐吐地支吾:“你真没听说?”
长时间的等待,已经让我难以对他再有好脾气,我的话音很冲:“有啥子你就痛快说!”
栾副科长停顿了片刻,大概是舌头在口腔里转完了圈,终于出声了:“我也是刚听说的,章行长捅娄子啦。听说,分行那边传来了消息,他的位子也要挪窝儿了。”
“那我这贷后检查还搞不搞?”我的心仿佛被人揪了一把,诧异极了。
栾副科长倒十分轻松:“章行长还没免嘛,当然要继续搞!我再给你联系公司的人。”
挂了电话,我的心里阴云密布,不断地反问自己,想让自己的心里亮堂一点:“章行长能出啥子事情?他这样一个好人,应该一生平安。”我倒忽然担心起那天晚上方子洲的录像带了。但是,那里的确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且是章副行长和葛总一块儿把我从派出所里接回来的,章副行长应该不会在这方面出什么问题吧?
我的手机响了,正巧是方子洲打来了电话,约我到天海工学院去玩。我立刻答应了,想借此机会问一问那盘录像带的事儿。
我按照在这里读大学的习惯,坐上从星海公园到天海工学院的公共汽车,在终点站下了车。我按照约定站在校园里,在那毛主席挥手的巨型浅棕色石雕下,等待着他的到来。
在已经西斜的阳光下,我的心里忽然像揣了两个欢蹦乱跳的兔子,莫名其妙地忐忑不安,浑身冒汗了。
“老夫少妻!”
等方子洲出现的时候,他的同学甩下一句话,立刻让我更加莫名其妙地局促起来。我的眼睛,竟然不敢正视他,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像个才偷完东西的贼似的,声音喑哑得几乎不像我的嗓音一般了:“你怎么才来?”
方子洲很开朗,依然是一脸明媚的阳光:“怎么也甩不掉这帮同学,他们非要来看你!”
我竟红了脸,一边疾步快走,一边对他嗔怪道:“有啥子好看的?跟他们有啥子关系!”
方子洲跟在我身后,附和着:“我也是这么说,可他们却胡思乱想!”
“咱俩还是到外面说话!”我实在不喜欢工学院男生们怪异的眼光。这眼光是因为工学院长期女生稀缺而造成的一种对美丽女性的特有的专注。
“行!”方子洲憨厚地同意了,但却没一点让我到他母校的什么地方喝点什么、吃点什么的客套。
“你晓得吗?你真的犯不着出这趟差!”在校外没人的地方,他说。
“为啥子?”我将信将疑。
“在你来之前,京兴市还来了两个人!”
“谁?”我的心里感觉出了几分恐惧。
“一个是孟宪异,一个是耿德英!”
我没想到,方子洲对这两个人以及他们的行踪这样了解,就故意做出不屑状:“这跟我有关系吗?”
方子洲的圆眼睛里洋溢出狡黠的光亮:“一个是天海公司曾经和现在的老板,一个是京兴伟业公司前任老总。一个是破烂的接手人,一个是最早的投资者。你来揭盖子,你说人家应该不应该关注?”
我听王学礼和苟连生说过,孟宪异曾经当过天海公司的老总,没想到,现在这一直躲着的所谓老板,真的还是他。
方子洲低声告诉我:“你要调查的这两个亿是分行账外经营的烂账。天竺支行贷款给了京兴伟业公司,京兴伟业公司又存到分行,再以委托存款的名义经分行银鹏公司投资到这里来。那个王学礼胆大妄为,企业存款和银行投资竟都没入账。”
第十六章 爱恨只隔一层纸(2)
我对账外经营的事儿虽然有所了解,但是依然是一知半解,便做不屑状说:“以前的账外经营,京兴市不是都认了吗?也没啥子问题嘛。值得大惊小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