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钏儿事件便是个典型的例子。母亲一暴怒,他哪里还敢想其他?当然,那个时候他小看了这习俗礼仪的力量,没想到金钏儿就此夭亡以及他本身的逃避性格,都是原因。
但现在,想到母亲在背后做下的那些事情——帮薛蟠摆平人命官司,让自己的兄长他的舅舅打压林家……他在心寒的同时,对母亲也终于产生了不满的情绪。
因此,在此时,他虽是心中一突,只觉得出了什么大事,却好歹还有那么几分勇力,行了礼,在她面前站着。
王夫人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心中却满是酸楚。
虽然儿子看来还一样的怕她生气,但是她知道,有些事情,她就算是生气了,他也就是面上听听,好好承诺一番,回去照旧。她拿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样的事情,他居然也瞒着她了!
她年过半百,就这么一个儿子,可谓是一心一意的为他筹算,防着这个防着那个,防着他变坏防着他出事……怎么这孩子就是不能懂她的苦心?好不容易看着他好像有些长进了,却又……
想到这个,王夫人的酸楚又变成了愤怒。沉着脸道,“你走的时候,说是游学,但老太太也和我说了,说是要在祖地置一些田产。我想着这也是好事。不张扬,也是应当的。”
宝玉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什么事发了,只得一声不吭。
“你带回来的地契奴契入了官帐,我也道你果然长本事了。但是!”王夫人陡然拍了下桌子,“我今儿才知道,你竟长了这样的本事!连这事也瞒着我了!你原来多带了足足两万两银子过去,也不知道办成了多少大事,只全都成了老太太的私房,我连知都不知道!你,你……”
王夫人说着,看来几乎被气得撅了过去。
宝玉心中一颤,但还是忍住了冲动,努力平稳的说道,“如今家中花销大,难以节流,祖母怕有个万一,好在她那儿留个退步。故此不愿别人知道。儿子既然应承了祖母,自然不能说出来。况且,那两万两银子本是祖母给的私房。”
王夫人冷笑道,“花销大,难以节流?你只说她不满意宫里面大姑娘花了我们的钱便罢!当初把大姑娘送进宫的时候……”说道这儿,王夫人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因为气愤,说的多了些。还好,她已经把其他丫鬟都给支开了。
王夫人忙转了话题,苦口婆心的说道,“宝玉,如今你也长进了,有些事情,你也该知道些了。家中艰难,你走的时候便知道了。如今只是变得坏了,没有变得好了。这两府要维持下来,要多少银子?偏如今,你父亲,到你珍大哥,到你琏二哥,没有一个官位大的,偏这么多年,又分出去了不少庄子田产,没有宫中有个大姑娘帮忖一二,让你父亲,日后也让你,让兰儿谋个出身,可怎么是好?这份银子是断不能少的!偏你这个缺心眼的孩子,也不知道帮忖帮忖。”
这是宝玉长了这么大,王夫人第一次和他说起府中的事物,第一次,把他当做一个长大了的,可以帮助府里了的孩子来说话。但是宝玉本来就不期待这个,此时听王夫人这样说,也并不觉得高兴。
他知道,现在最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表一番心意,表明自己不需要姐姐的帮忖,功名之事,他和贾兰两人应该靠自己的努力。
虽然这不能让母亲从此不再为了姐姐在宫中的事情上下打点,但也好歹能够过了这一关。
可惜的是,知道是知道,宝玉却说不出这话来。
他又不习惯顶撞母亲,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的,继续不说话。这种沉默是金的态度,自然可以划归到“消极反抗”的范畴中去。
王夫人也知道这个,更是怒气冲天。平时他父亲让他好好读书的时候,宝玉好歹还会诺诺连声——便是回去照常,也会应上几声的!如今竟敢这样了!
只这着实是她没有想到的局面,一时间她有些手足无措。她也是一个基本上按照喜怒来行事的人,不待见黛玉,喜欢宝钗,觉得宝钗更适合宝玉……很多行动都依此而来,否则何苦非要和老太太作对?
宝玉本是她的心肝肉儿,她没有这样生过他的气,竟没想到该怎么做才好。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一手抚着自己的胸,一手指着宝玉,做气得要昏厥状,“你,你这个逆……”
彩霞忙给她揉背。
宝玉此时是经历过世事的了,也不是不明白,自己的母亲这样子并非纯被气的——没有在那里神色变化老半天再来这样形态的道理。但是没办法啊!他是儿子。没有指着王夫人说你别装的道理,一见这个样子,得,他也没法子了,噗通一声,干脆跪下了!
想怎么骂,骂就是了。要他去拿钱,反正不干。
不说别的,真这么干了,那也是孝顺了这个,忤逆了那个啊!
还是别人给他解了围。
却听的门口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逆什么!?”
王夫人一愣,往门口一看,却见贾母巍颤颤的,左边鸳鸯搀扶着,右边邢夫人得意洋洋的搀扶着,走了进来,心中一愣,随即暗恨。
邢夫人今儿特地来找她对账,问宝玉之事,想来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了。
也是,那钱财地契在老太太的私房里面,他们日后还能算计到几分,若是在他们二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