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姐听了就是心一沉。薛宝钗日日里早出晚归,避而不见,全不和她们相处的态度,已经表明了薛家对她们的看法。薛家公子少爷不成器,姑娘是很被看重的,尤二姐自然知道这个,去和薛家说这件事情,结果那还要说?
“那就谢谢宝二爷了。也是我妹妹没有这个福分,不能嫁得二爷的朋友。”尤二姐蹙着眉,有些茫然无措的说道。
宝玉想了一下,却也是想要补偿,“若是有人求嫁,也没有不能出去的道理。若是二姐不愿对老太太开这个口,不妨和我说说,这三姐的女婿,有什么要求没有?我倒能出去帮忙找找。”
二姐果然不愿意对贾母说要离开贾家。尽管这样要求的话,贾母应该会放她们姐妹离开的。
她想了想,觉得尤三姐虽然钟情于柳湘莲,但到底只见过一面,现实却是无可奈何的。当初……她们不也是被迫才从了贾珍的么?只要能够嫁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也就足够了。她们可没有什么选择了。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宝二爷了。”尤二姐行了一礼,虽然柳湘莲事情不成,却是得了宝玉一个承诺,即使他未必可靠,总也是条出路,搞不好就能把尤三姐嫁出去,全了她这个姐姐的心思。所以虽然有些失落,却还是颇为高兴的。
宝玉点点头,也不敢多站,就这么告辞离开了。
不管是宝玉,还是二姐,都没有注意到,三姐就隐在大山石的另一角,早已经听呆了。又是气愤又是羞躁又是绝望又是茫然,百感交集之下,连宝玉和二姐相继离开都没有发现,心中只是转着自己的念头。
没想到姐姐居然真去找了宝玉。姐姐,又何苦这样着急把我嫁出去?我若是出去了,你还在这儿,还能得着好么?
幸而那宝玉尚且不曾对旁人说,这个人却还是可信。但是……
那柳湘莲,果然是不肯娶我,嫌我的名声的。
能进我心里的就这么一个,他若是不肯要我,天下之大,便是皇帝老子,和那贾珍贾蓉,又有什么区别?他都嫌弃,难道别人就能把我当做正经人家的女儿对待么?
想到之前的日子,三姐蹙起眉来,连连摇头。虽说她也曾经被那耀眼的繁华迷惑,加上反抗无力,落入了东府,但随着年纪渐长,懂得事理以来,回首往日,却有一种“不堪回首”的感觉。
这大观园,如果不是因为姐姐的事情,在她看来已经是一处极好极干净的地方了。不是为了姐姐,她又何苦这样闹?明知道,这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只是,此前虽然知道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但反正她也看不到,“长久”会是个什么模样,所以就在争取“眼前”,如今,却对“长久”这种东西,有了一种明悟,那其中的景象,让她茫然无措。
低着头,她忘记了自己的姐姐已经回到了蘅芜院,自己慢慢的离开了蘅芜院附近,沿着流水走去,连烈日的炙烤也全然不觉,只不知所措的慢慢走去。
黛玉拉着袖子,右手捻着棋子,对着棋盘思考半晌,最终还是笑叹一声,把棋子放在一边,拿起放在一边的扇子来摇着,笑道,“我输了。”
惜春也摇着扇子站在一边看着,扫了下了不到一半的棋盘一眼,摇摇头,“林姐姐你认输认得真快。”
和黛玉对弈的贾兰却是恭恭敬敬的说,“林姑姑,承让了。”
虽说因为起社的时候基本上都没有落下贾兰的缘故,他与园中姑娘们的关系,却是亲密许多。无事的时候,也可能会和姑娘们玩耍了。这一天,黛玉正和惜春两个人到了滴翠亭来赏花下棋——这地方也颇为偏僻,黛玉又喜欢莲花,夏日便时常在这里坐着。惜春也常陪着她,要么绣花,要么画画,要么弹琴,要么下棋,今天就刚好是下棋的时候。恰好贾兰也路过,惜春便把贾兰叫了来下棋。这是因为她赢黛玉赢得没有趣味了。
此时听得贾兰这么说,惜春便笑道,“你也不用替你林姑姑留面子,什么承让?她就是没有胜负心,又不会全局筹谋,所以棋艺始终没有长进,前几个月还和我不分上下,如今却全不是对手了。”
贾兰作为晚辈,虽然比惜春还年长那么一点儿,却不好说什么,只是赔笑。
黛玉却笑了,“要说胜负心,全局筹谋什么的,这是说长于谋算,有心争胜的人才能下好棋了?我们园中下棋下得最好的可是二姐姐。虽说她年长一些,可要说道什么胜负心之类的,可也不强吧?”
尽管说有大局观,善于筹划的人可能下得好棋,但这也不是绝对的。更不是说下得好棋的人,就一定胸有成算。否则,从后世的棋院里面去把那些国手什么的揪出来,岂不是一个个都是参谋军师智者之类的人物?
惜春虽然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迎春就是眼前的铁证,事实胜于雄辩,所以她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说道,“二姐姐那是真心喜欢下棋的。是了,是林姐姐你本就只把下棋当做消遣,所以棋艺却是长进不了。”
黛玉笑道,“当做消遣,也不是坏事。”
说着,不由得看了一眼贾兰。她虽然不是很懂棋,也不是很擅长棋,却也至少看出来了一点,贾兰的棋极具攻击性,掩都掩饰不住。这是代表着他争胜的欲望十分强烈么?
虽说长于棋者是智者,但是棋风能够反应一定的性格状态,就如同诗、字、画一样。这个黛玉还是觉得有道理的。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