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跟着镇东侯,都会闻名遐迩,更不用说还是镇东侯最早的一批心腹。”余深河不以为然地说道:“其实镇东侯手下的将领也就是那么回事,和他们相处多了就知道其实也是一般人。”
“新军的目的地是陈留,到了那里他们就能和左良玉连成一片。新军已经进入强行军状态,他们一日能走六十里,用不了两天就能抵达陈留。”参谋军官都认为,现在许平部与新军是麦秆打狼两头害怕,新军对于战胜许平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最起码他们对击败掘壕固守的许平部不抱太大指望,不然他们也没有必要绕路。周洞天代表参谋军官发言:“杨将军一贯谨小慎微,他的举动果然不出我们的预料。现在杨将军眼见马上就能与楚军会师,一定会亲临前线,仔细勘察,以免被我们伏击。”
许平完全同意参谋们的判断。自从他们预测杨致远可能会走这条路后,参谋军官就做了实地考察,又通过纸上作业计算了道路的通过能力,并预判新军每一天最可能的宿营地点。各条路能承担的人流量和辎重通过量都做过反复核算,许平本人曾是新军的工兵军官,手下更有一批精通新军条例的军官,他们估算出的数据就算不是和新军的丝毫不差,也能八九不离十。
“如果有两万多新军为中坚,那楚军就不好打了。如果成了持久战会对我军不利,现在已经影响到我们收玉米了,所以我们要半路截击,趁新军忙于行军时打在他们的软肋上。”
参谋们发现杨致远正在急行军试图和楚军会师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第五章 风行草偃据中州 第三十三节 相对
“今夜新军先头部队最佳的宿营地应该是野鸡岗,明天辎重部队会随后抵达。野鸡岗的两侧都是农田,视野开阔,便于大部队作战。”野鸡岗附近就是许平选定的攻击目标,山岗是周围平原中唯一的制高点,而且方圆数里内都是农田、没有复杂地形或是河流:“攻占野鸡岗后,我会把将旗设在这里。”
许平觉得附近没有比这个山岗更好的指挥地点,而且占据野鸡岗也可以有效阻碍新军的侦查网,防止新军窥探到闯军的攻势规模和主攻方向。对于许平手下这群精通新军条例的参谋军官来说,模拟新军的队形和通过顺序真是太轻易不过的事情,进入河南后新军的兵力许平的参谋们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还确认七个营的兵员包括炮兵和都达到满编,这样每个营的日辎重消耗量也是可以推算出来的。
这帮参谋假定自己处于新军参谋的地位上,根据新军的条例推演大军的部署和其他相关细节,然后再根据这些推演设计闯营的进攻意图。参谋们认为最好的攻击模式莫过于放过新军先头的几个营,将第一次进攻打击在新军纵队的后腰位置。
“根据条例,新军大概会有两千战斗部队在这个位置保护他们的辎重。我们发起攻击的一个时辰内,新军的后卫营也会赶到参战。我计划逐步投入我的部队,而不是一次性投入,这当然是对新军条例的又一次严重违背。”许平的口气非常轻松,参谋们也露出会心的笑容,在那些曾在镇东侯教导队上过课的人来说,所有的战术课中,教官们都不厌其烦地强调,添油战术是不可取的,指挥官应该尽一切力量去争取最大的战术兵力优势。而这些人来到闯营中又把这条金科玉律教给了他们的学生,而许平试图发起一场奇袭,尽可能地拖延新军作出正确判断说需要的时间:“在新军的战术条例中,突击的第一击是决定性的一击,应该具有最大的威力,其后的几波攻击只是第一击的顺势发展。这个道理即使是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农民说不定都懂,我作为新军教导队那一届的第一名,新军肯定认为我懂得这个道理,因此如果他们没有看到我迅速投入大量兵力,那么就会很自然地认为——这是一场遭遇战,而不是一场有准备的袭击战,我希望新军的误判能给我们带来至少半天以上的好处。”
不尽可能地集中兵力发动第一击是新军教课书里的低级错误,镇东侯亲自编写的各种战术课本里,不厌其烦地一再强调:第一击中每多一个兵的价值,都要超过在派三个兵去增援。许平打算用这个低级错误做开场白,然后是一连串的添油行动。这个做法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消除新军的战术主场优势,以求瞒过新军的探马耳目,而且野鸡岗只要还在新军手中,大军在投入作战前就会被发现。
许平强调这个山岗必须在主力进入战场前被拿下,它的价值足以诱惑新军部队反击试图夺回:“这次我们拟定攻击计划表时,并不是先制定攻击计划,然后根据新军条例模拟他们的反应;我们是先模拟他们的反应,然后控制我们攻击力量的大小。我们逐次投入兵力,让新军产生误判,但每一次我们投入的兵力都不仅足以压倒新军的抵抗,还比新军每次派来的增援兵力要强上一点。在最初的两个时辰内,新军将错误判断我军的攻击规模和攻击决心,这将给我军带来极大的优势。”
添油战术是违反战术原则的,许平不打算自己一个人这么干,他希望打一场逐步升级的遭遇战,不过自己是主动发起者所以有一定的优势:“欺敌工作是此战的关键,决定着我们战果的大小。我们很难找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了,新军人数上不占优势,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强大的军队出现在战场上,就可能迅速撤退,甚至扔下一个营断后,我们一定不能把他们吓跑。”
曾经有一个参谋提出多点进攻计划,这样可能会造成新军更大的混乱,但许平否决了这个提案:“这样我们也可能混乱,在我们掌握主动、简简单单就可以获得优势的时候,没必要进行这种复杂的计划。我们不需要一下子取得全面胜利,我们只要集中力量打赢一仗就可以取得对新军的优势,毕竟这次是我们去攻打他们,防御一方总会有更好的探马侦查网。再说他们还在我们河南的地上,如果重创了他们,我们还有的是机会去攻击他们。”
……
进入河南境内后,新军始终没有同闯营留下的地方部队交战,包括归德这种大城杨致远都下令绕过:“越多的伤兵意味着越大的拖累,此地距离京师千里,我们无法获得补充,没有必要在这些守军身上浪费兵力。”
虽然诸如归德之类的城市对一般明军来说是很诱人的目标,意味着财富和功勋,但杨致远并不关心这些。不时有部下主张攻下一两座闯营的大城市以杀杀许平的锐气,但杨致远始终不为所动,他唯一关注的就是许平的野战部队集团:“战兵在外,守兵乃敢坚壁。若是许平的主力被击败,这些城市兵不血刃就可以获得。可是只要许平还没有被击败,他们就会尝试抵抗。看到我们用野战部队去撞坚城的火炮和城墙,许平的牙都会笑掉的。”
对黄希文来说,开封没有陷落就意味着许平把注意力集中在新军的野战部队身上,随着在河南境内不断地深入,新军也变得越来越警惕:“许贼就躲在暗处,等着冲出来给我们猛烈的一击。”在以前的私下讨论中,黄希文问过几次:“杨叔叔,许贼大概会什么跳出来呢?”
“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太多的地点适合打仗,”杨致远总是这样回答道:“河南是许平的地盘,由他决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来打这场仗。不过既然是他来进攻我们,那他就不可能避开我们的耳目,现在我们很清楚他一定会跳出来,我们就等着他好了,反正他只有一次机会。”
杨致远说过,只要发现许平企图遮断新军的侦查网,那就意味着他的主力已经出动:“我很难许平会堂堂正正地把大军直接开到我们探马的视野内,如果这样做他也就不是许平了。许平一定会生怕惊动我们,头一波的兵力大概只有五百人到两千人,总之会把实力限制在我们一个营甚至半个营可以对付的情况下。”
黄希文知道杨致远不打算猛烈这支闯营先头部队,而是会让他们成功一半——遮蔽了明军侦查耳目:“我们很清楚许贼的主力会尾随他的先头部队而来,所以我们不需要把我们的侦查网完全张开,反过来闯贼会以为他们已经得手了,以为我们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攻势规模。”
“是的,真正的关键是另一半,就是不能让闯营发觉我们全军就在左近虎视眈眈。”杨致远打算采用严重违反战术原则的添油战术来打这一仗:“虽然我不以军务闻名,但你父亲在他所有的书中都反复强调第一击的重要性,还有就是要避免犹豫不决、会导致僵局持续而不是迅速解决的多次增援,所以当许平发现我们的部队是一波波抵达时,他会误认为我军是从远近不同的位置上赶来驰援战场,这会给他很大的鼓励,认为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把我们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