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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第2页)

就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就在强徒们杀奔前来的时候,就在被宰杀的母牛哞哞惨叫,尚未下崽的牝牛在母牛的血泊中滑来滑去的时候,就在火把像黑人姑娘那般跳舞的时候,就在挤奶妇在勃朗宁手枪友好的枪口下尖叫着四散逃命的时候,——就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埃赫巴乌姆老人的千金小姐齐莉娅,只穿着件镂空的衬衣跑到院场上。于是本已胜券在握的国王立时败下阵来。

两天后,别尼亚没有事先告知,就把掠去的钱财原璧归还给埃赫巴乌姆,当天傍晚他便登门拜访,穿一套橙色西装,在浆硬的袖口外戴着一副光芒四射的钻石手镯。他进得屋来,抢步上前向埃赫巴乌姆请安,求老人把女儿齐莉娅嫁给他为妻。老人听后立时小中风,幸好挺了过去。他命中还有二十年阳寿。

“埃赫巴乌姆,请听我说,”国王对他说,“您老百年后,我会把您安葬在犹太第一公墓,紧靠大门。埃赫巴乌姆,我会用玫瑰红的大理石给您立墓碑。我会让您当上布罗德犹太教会堂的主持。埃赫巴乌姆,我将金盆洗手,跟我的行当一刀两断,加入您的事业,做您的合伙人。埃赫巴乌姆,我们将拥有一百头母牛。我将把所有经营奶牛业的人统统杀掉,除了您以外。从今往后,没有一个贼敢于踏上您住的那条街。我要给您盖一幢别墅,位置选在第十六站……埃赫巴乌姆,您要记住,您年轻时,可不像拉比那么圣洁。是谁伪造了遗嘱?我们岂会把这些丑事捅出?……做您女婿的是堂堂的国王,而不是无名小卒,是国王,埃赫巴乌姆……”

于是他,别尼亚·克里克达到了目的,因为他欲火如炽,而欲火席卷世界。新婚夫妇在富饶的比萨拉比亚,在葡萄、佳肴和爱的汗水中度过了三个月。然后别尼亚回到敖德萨,为他那位患有突眼性甲状腺肿、年已四十的姐姐特沃伊拉操办嫁事。我们在交待了山德尔·埃赫巴乌姆的经历后,言归正传,来谈谈国王的姐姐特沃伊拉·克里克婚礼的盛况。

这晚喜筵上的菜有:火鸡、烤鸡、烤鹅,填馅的鱼和鱼汤,鱼汤里漂着一片片像小湖泊般的柠檬,泛出珍珠贝似的光。烤鹅的头上晃动着花朵,煞像插在女帽上的华丽的羽饰。不过那些个烤鸡难道也是由敖德萨海滨飞沫四溅的拍岸浪冲上岸来的吗?

走私到我们这儿的所有最贵重的食品,各国所有的名产,在这晚繁星闪烁、一碧如洗的天空下,都发挥了各自无坚不摧、令人入迷的作用。各色洋酒烧得肠胃发烫,腿脚酥软,头脑迷糊,引发出好似战斗号角一般响亮的打嗝声。两天前由塞得港驶抵的“普鲁塔尔赫”邮轮上的一名黑人厨师,瞒过海关,送来了一大堆牙买加大肚瓶的罗姆酒、发光的马德拉葡萄酒、皮尔彭特·摩根种植园的雪茄烟和耶路撒冷近郊产的橙子。这就是敖德萨海滨飞沫四溅的拍岸浪冲上岸来的奇珍异馐,这就是敖德萨的乞丐有时能在犹太人的喜筵上讨到的东西。这回他们在特沃伊拉·克里克的喜筵上讨到了牙买加罗姆酒。这帮犹太乞丐,活像犹太教禁食的猪猡,灌饱了罗姆酒后,死命地敲起叫花棒来,声震屋宇。埃赫巴乌姆解开坎肩,眯细着眼环顾了一圈觥筹交错的场面,美滋滋地打了个饱嗝。乐队演奏着礼乐。乐声很像师团检阅时奏的乐曲。除了这种礼乐,其他什么也不奏。强徒们紧挨在一起坐着,因有外人在场,起初他们都很拘谨,后来就放松了。列瓦·卡察普举起伏特加酒,把酒瓶在他情妇头上砸得粉碎。莫尼亚·阿尔季列里斯特拔出枪来,朝天开枪。然而这还不是狂热的顶点,顶点是在宾客们按古老的习俗向新人馈赠礼品时才达到。犹太教会堂的沙玛什们纷纷跳上餐桌,在激昂的礼乐声下,一一报出收到的礼金——卢布和银匙的数量。这时,与国王称兄道弟的朋友们开始摆阔,要让人看看贵族血统何等不同凡响,莫尔达万卡区骑士风度怎样不减当年。他们以漫不经心的手势把金币、嵌宝戒指、珊瑚串扔到银托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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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3)

他们,莫尔达万卡区的贵族们,穿着深红的紧身坎肩,肩上披着棕红色的外套,肥胖的腿都快把天蓝色的皮靴撑破了,强徒们一个个挺直身子,腆出肚皮,合着乐曲的节拍,击着掌,大呼“苦啊”,把鲜花扔向新娘,而她,别尼亚·克里克的姐姐,国王的姐姐,因病而畸形了的粗脖子、鼓眼珠的年届四十的特沃伊拉,则和一个孱弱的大男孩并排坐在堆得像山一般高的垫子上,那个大男孩是埃赫巴乌姆出钱买来的。他已愁得神志麻木。

赠礼仪式行将结束,沙玛什们的喉咙喊哑了,大提琴和小提琴也都荒腔走板,合不上拍子了。突然间,院场上空飘来了淡淡的焦煳味。

“别尼亚,”克里克老爹说。他是个赶马车跑远路的老脚夫,在他那个行当里,他是出了名的凶神恶煞。“别尼亚,你知道我觉得什么吗?我觉得咱家的烟炱烧起来了……”

“爹,”国王对醉醺醺的父亲说,“您老喝您的酒,吃您的菜,别管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儿……”

克里克老爹照儿子的话做了。他吃着菜,喝着酒。可是一团团烟越来越刺鼻。天边泛出了红光。蓦地里一条细细的火舌好似一把长剑直刺天空。男客们都站起身来嗅着空气,他们的婆娘则尖声叫了起来。这时强徒们彼此使着眼色。只有别尼亚一个人未加理会,显得很丧气的样子。

“一惊一乍的,别把喜事给搅了,”他大声说,“我请求你们尽管喝酒,吃菜……”

可就在这个时候,暮色初合时来过院场的那个年轻人又来了。

“国王,”他说,“我有两句话要跟您讲……”

“那就讲吧,”国王回答说,“你肚子里总装着两句话……”

“国王,”谁也不认识的年轻人嘻嘻地笑着说,“真可笑,警察段像根蜡烛一样烧了起来……”

小铺老板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强徒们吃吃地冷笑着。六十岁的玛妮娅,斯洛鲍德卡区土匪的女头目,把两根手指塞进嘴里,打了个唿哨,其声之响,震得她的几个邻座身子都晃了。

“玛妮娅,您这会儿可不是在带领哥儿们打家劫舍,”别尼亚训斥她说,“冷静点儿,玛妮娅……”

带来这个惊人消息的年轻人,仍止不住在笑。

“警察段出动了四十名警察,”他翕动着下颚,说,“前来搜捕;可他们刚走出十五步,火就烧起来了……愿意的话,快跑去看……”

可是别尼亚不许吃喜酒的客人跑去观火。他带了两个哥儿们去了。整个警察段火势熊熊。好些警察扭着屁股,在浓烟滚滚的楼梯上奔跑,把箱子从窗口往外扔。在一片忙乱中,在押的犯人们四散逃跑。消防队员们十分卖力,可是近处的消火栓全都放不出水来。警察段长——就是要放三把火的那个新任段长,站在对面的人行道上,一个劲儿地咬着钻进嘴里的唇髭。这位新官呆若木鸡地站着。别尼亚走过段长身旁,毕恭毕敬地向他行了个军礼。

“给大人请安,”别尼亚满怀同情地说。“对此不幸您有什么要说。这太可怕了……”

警察段长直愣愣地望着熊熊燃烧的建筑物,吧嗒着嘴皮子,说:

“唉——呀——呀……”

…………

别尼亚回到家里时,院场上的灯火已经熄掉,天际已经显现出一抹晨曦。席罢客散,乐师们把头埋在大提琴的把手上打瞌睡。只有特沃伊拉一个人不打算睡觉。她用双手把胆战心惊的新郎推向他俩洞房的门口,饧着一双春意荡漾的眼睛睨视着他,那模样活像一只把老鼠叼在嘴里,用牙齿轻轻地咬住品味的雌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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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引号的公正(1)

我此生先后与两人打过交道,第一个是别尼亚·克里克,第二个是柳布卡·什奈魏斯。“打过交道”这样的字眼,你们理解得了吗?你们能吃透这类字眼的真味儿吗?谢尔盖·乌托茨金要是走上这条路,岂止一个死字。我这回没有与他照面儿,所以我活着。他如今作为一尊铜像,高踞全城之上。他,乌托茨金,红发,灰眼。所有的人势必在他的两条铜腿间来来往往。

……不该把话头引到岔路上去。即使岔路上金合欢鲜花怒放,栗子成熟待摘。言归正传。先谈跟别尼亚的事,后说跟柳布卡·什奈魏斯的事。待两事谈罢,就缄口不言了。大伙都说,该画句号的地方就得画上句号。

……我当了经纪人。自打当上敖德萨的经纪人后,我绿叶绽放,生养了一帮下一代。身负家室之累,我总觉自己命运不济。原因何在?在竞争。否则的话,我才不会朝这个“公正”擤鼻涕呢。我手掌心里没有掖着任何一个行业。在我面前的是空气。空气亮闪闪的,像日光下的海洋,很美,然而空无一物。下一代要吃饭。我有七个下一代,加上我的老婆,一共八个。我不会朝“公正”擤鼻涕。不,是“公正”朝我擤鼻涕。原因何在?原因在竞争。

合作社取名“公正”。关于这个合作社,没有一句坏话可说。只有昧了良心的人才会讲坏它。合作社有六位股东,“Primo de Primo”,而且都是本行业的专家。他们店内商品丰富,应有尽有,还派驻有一名岗警,名叫莫嘉·戈洛夫科夫斯基。还要什么?看来没有什么可以再要的了。这桩买卖是“公正”的会计挑我干的。凭良心说,这是桩没有欺诈的买卖,是桩万无一失的买卖。我用衣服刷子将我的身体刷净,便带着这副身子去见别尼亚。可国王装作没有看见我的身子。于是我咳嗽一声,说:

“别尼亚,到时候了。”

国王坐在凉台上吃下酒菜。旁有一瓶长颈瓶伏特加酒和又粗又短的雪茄烟,他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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