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这种小孩儿应付得非常轻松,不提自己能不能见天子,不告诉对方自己的状况,她只笑问:“你想和天子说话?说什么?”
那小乞儿毕竟只是个半大孩子,根本听不出玉女话中的避重就轻。小乞儿以为人美必然心善,他目中发亮,立刻迫不及待地说道:“女郎若是能面见天子,能不能将楚国现今的情况告诉天子?那新封的楚王根本不是好人,他刚来当大王,什么也没做,就要修什么清露台,说毁了一座丹凤台,他要修一座更好的楼阁表明自己的身份。”
“好多百姓都被官寺带走去当匠工做活了!”
“连日大雨他也不管,堤坝坏了他也不理。那楚王太过分了!”
小乞儿着急道:“不光如此,他还急着要把我们的公主嫁出去,和其他诸侯国联姻。他要把我们公主嫁给齐国、鲁国那样的大国去!”
玉纤阿目中笑意不变。
一旁的成渝面色已凝重。
玉纤阿只作不解:“你们的公主,你指的是何人?”
小乞儿:“我们还有哪位公主?我们一直只有一位公主啊!就是先楚王留下的唯一血脉啊。我们只认这一位公主的!其他王女我们才不认!”
玉纤阿笑意盈盈,她转头和姜女说话:“真是有趣。公主要嫁给谁,百姓们竟全都知道了。好似公主是住在寻常百姓家中一样。”
她这话分明是不信小乞儿。
乞儿急得眼睛都红了:“女郎,你不懂!你不是我们楚国人,你不知道我们寻常百姓有多关注我们的公主!现在楚王这样欺负公主……女郎你若有本事,能不能向天子进言?”
玉纤阿道:“你们王女今年已经十八,她为了你们到现在都没有嫁人,你们拖累她已经很久了。既然现今楚王如此为公主着想,你们还有何不满的?”
小乞儿怔住。
万没想到在外人看来,这件事的解读是这样。楚国百姓对公主被随便嫁人愤愤不平,然外人却觉得公主是为了楚国才不嫁,眼下能嫁,才是好事。
玉纤阿盯着这小乞儿看两眼,对姜女说:“看来他不太懂事,却惯会胡说八道。我不能放他随意离去,恐在外说些什么。先将这个乞儿带上,教教他规矩再放他走好了。”
姜女茫然,不明白玉纤阿就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让他们多带了一个人上路。那小乞儿转头想跑,却哪里跑得掉。
当夜,一行人再次住宿亭舍时,姜女安顿好了那个小乞儿,回屋舍向玉纤阿禀报。
玉纤阿正跪于案前写一封书信,她听了姜女的话,赞叹道:“那乞儿倒是有些机灵。知道我不是楚国人,看出我们这行人身份不一般,就大着胆子一路跟随来求助。可叹他小小年纪,求人不是为了他自己,反是为了整个楚国。这般志气,很不容易了。”
姜女默了一下:“那你白日时还说他不懂事,要教他规矩?把人强行留下?”
玉纤阿静了许久。
她丢下手中狼毫,起身走到窗前站着。她慢吞吞道:“姜女,我想培养一个人长成。那乞儿敢一路跟着我,让我见猎心喜,我自然不会帮他去面见什么天子,但我会留下他,培养他。”
姜女愣了片刻后说:“原来你是要调教仆从啊?呃,你身边确实缺一个机灵的小厮,这样也好。”
玉纤阿却摇头:“我不是为我自己培养。你和成渝对我来说已经够用,我培养此人,为的是另一人。”
姜女无言。
虽然玉纤阿没有明说,姜女却一下子想到了公子翕。
果然玉纤阿道:“泉安已经没了,公子却不能从中走出来。我观他身边并无得用的小厮,他昔日曾对泉安寄予厚望,希望泉安不只是他的仆从,更希望泉安走出去,帮他做更多的事……泉安走后,公子身边空下了一个位置。他并不补这个位置,恐是无法将泉安忘掉。”
“我不是让他忘掉泉安,我是要他慢慢放下。他身边,必须有新的人培养出来。他既然自己不愿意来做这件事,我就帮他做。我先教这个人如何服侍他,等这个人到了他身边,再去学着如何帮助他做事。我想若是泉安泉下有知,也希望公子身边能有其他人尽快来帮公子。”
玉纤阿道:“姜女,你问问那乞儿,可愿跟随我。若是不愿,你让人稍微教教他规矩就放他走。若是他愿意,就让他从此跟着我们。”
“不过若是跟着我们,自然以前的名姓都不能再用了。我为他取新的名字,叫梓竹。至于姓氏,我不赐他……端看日后他能不能得到公子的器重,公子会不会亲自为他赐姓。”
此年代,主君为仆从下臣赐姓赐名,是莫大荣光。若是赐姓,便是家臣,一生跟随主君。
泉安和成渝的姓都是跟着范翕的。
玉纤阿只是给小乞儿提供了一个机会,且看三年后,此人会不会成为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人物。
——
姜女对玉纤阿的心机如何敬佩不提,玉纤阿嘱咐后,姜女就出去安顿那个梓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