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垂下眼睛,她隐约知道,李未央这样做的真正原因。若是她们在此刻示弱,以后便只能任由对方宰割,相反,李未央这样强势,一方面是为自己出气,另一方面,也是在警告元毓,她的身份和地位绝对不允许他身边的护卫以下犯上!既然他们敢动手,便要付出血的代价!
人都是犯贱的,若是李未央此刻痛哭流涕,软声求饶,元毓只会把她踩到地,但现在她一脸冷若冰霜,提出如此强硬的要求,反倒让元毓顾忌、忧虑,因为他不能杀她,又摸不清她到底有什么底牌。
“好,既然你要他们死,便亲自验看吧!”
元毓恼怒到极点,恨恨地丢下了长剑。
不多时,便有随从捧了六颗人头上来,元毓在李未央的面前一一掀开,逼她观看,李未央只是表情平淡地看着,哪怕旁边的白芷已然控制不住呕吐出来,她也无动于衷。
腥红的鲜血铺陈在青色的地砖上,元毓挥手,立刻有人将那六人的头颅带下去,他冷笑:“现在你可以开口说话了吗?”
李未央笑了笑,道:“自然可以,不知道燕王殿下要说什么呢?”
她的面上一直都是冷若冰霜,此刻微笑起来,竟然说不出的可爱动人。元毓吃了一惊,他往日所见,有温柔可人的小家碧玉,也有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更有轻浮娇媚的青楼女子,心肠歹毒有之,嚣张跋扈有之,聪明狡猾有之,这无数女子之中,变脸最快的便是他那个嚣张霸道的妹妹安国公主,可跟她比起来却都好像不够瞧,眼前李未央刚才还强悍得如同一只豺狼,现在一笑起来,却仿佛比莲花还要清丽。
他有点糊涂,搞不清李未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忖道:“这李未央秉性刚烈,我要换个法子收拾她。”
当下便对李未央笑道:“你年纪不大,倒是颇有气势,也罢,既然你是命中注定的王妃人选,从今后好好跟着我,包你享福不尽。”
李未央笑道:“怎么个享福不尽法?”
元毓一愣,哈哈笑道:“只要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
李未央微笑:“我要天上的月亮,要水中的影子,要你裴皇后的头颅,你也送给我吗?”
元毓面色一变,怒不可遏,本想大骂,但一看李未央的微笑,立刻强压住怒火,道:“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如今你们的皇帝和太后都已经答应,结盟之后便让你嫁给我做燕王妃。横竖你都是要嫁给我,何必还要故作清高呢?若愿为本王效命,我便不计较方才之事,让人为你的婢女疗伤,还会好好送你回去。”
赵月听了这话,不禁啐了一口,怒目不语。
元毓强笑道:“我乃越西皇帝第四子元毓,你虽然是太后义女,但实际上不过是个丞相千金,听说还是庶出,堂堂燕王妃的身份,不算辱没了你吧。再者我刚才已经表现了我的诚意,你是不是也应当表现一下你的诚意?”
李未央看着他,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却是暗含嘲讽:“哦?诚意?不知燕王要什么诚意?”
元毓的笑容沉寂下来,他走到李未央的身前,目光如狼一般迫视着她:“李未央,我问你,李家那位三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历?!我听说他是养子,那么,你们是从何处发现他的?”
果然,是怀疑到了李敏德的身上。
李未央淡淡道:“燕王殿下不觉得自己问得奇怪吗?我们这样的家族想要养子,当然是从旁支中选取。”
元毓当然知道这一点,他也去查探过,李家家族之中的确有这样一个孤儿,生下来便父母双亡,随后由伯父抚养,一岁多的时候便被抱回了李家主宅,成为李家三房的养子。若是三夫人还在世,他一定能想法子问出来,可偏偏三夫人死了,那户人家的伯父也已经过世,谁也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孩子,他根本没办法肯定李敏德的身份。
原本,李敏德若是寻常的人家,不管是不是,杀了以绝后患就是,偏偏他是李萧然的侄子,又天生如此俊美,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很容易引起骚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他消失的人,若是贸贸然地行动,怕是对这次的结盟大有影响。然而元毓自从到了大历开始,就一直发觉有人暗中盯着自己,他今天千方百计才甩脱——他不确定这是否是父皇的安排,但这样一来,他就更加怀疑李敏德的身份了。
他瞧了李未央一眼,眉宇间露出伤痛之色,涩声道,“郡主,其实我并没有恶意,当初我有一个弟弟,还未出生便被人掳走,不知流落在何处,我父皇十分想念他,这些年来四处寻找他,可惜都是一无所获。这次我来到大历,偶然一次机会见到了你的堂弟李敏德,我第一感觉,他便是我越西皇室的人,然而我却不敢贸然相认。你知道,我这皇弟并不是母后所生,所以我母后也一直希望他不要再出现,我怕自己贸然上去相认,反而会给他带来麻烦,所以才想要从你这里寻找真相。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恶意的,不过是父皇请我代他秘密寻找——……”说到这里,语声凝噎,眼里已是泪光溶溶。
李未央看他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跟刚才那模样判若两人。便立刻猜到他必定是原本准备吓唬自己,逼迫她说出实情,可是如今见她态度强硬,立刻改吓为哄。可惜,对于李未央来说,态度软硬她都不会在意的。
“燕王殿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堂弟敏德是姓李的,至于他的身世,你也定然是调查过,毋庸置疑的。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从他联想到你的皇弟身上,但若他真的是,我必定会告诉你,毕竟认祖归宗可是一件大好事,不是吗?”
元毓盯着李未央,半响都没说话,他意识到,自己没办法蒙骗她。他两眼在她秀靥上一转,眼里的泪光仿佛变戏法一样消失不见了,换了一副神情道:“郡主不愧是女中豪杰,叫我越发相敬了。我若是娶了你,定然亲你爱你,决不怠慢的,但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要想清楚,若是你再不老实回答,我多的是法子羞辱你,叫你不得不说。”
李未央闻言抬起了头,双眸中带着冷意,口中却是轻笑道:“这个么,我倒是可以帮忙。这世上的酷刑千姿百态,样样我都熟悉,燕王若是有兴趣,拿我做做实验,那也是无妨的。”
元毓既然不预备杀李未央,自然不会在她身上留下明显的伤痕,用刑根本是行不通的。
李未央瞧他模样越发焦躁,失笑道:“哦,我倒是忘了,您是要留着我一条命的。那么,干脆用千百根银针刺穴如何,据说那滋味如同上万只蚂蚁在啃食,表面不留伤痕,实际上却痛苦无比。燕王可愿意试一试?”
元毓见她笑容满面,眼神里却极为认真,根本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不禁心中微微一寒。
“银针刺穴若是不可以,那换换其他的法子?”
李未央言谈之中,不带半丝的恐惧,只是冷眼瞧着他,好像真的是在给他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