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对方突然起身去趟洗手间。
许是信任谢云,他没有盖上屏幕防备。见状,谢云再度陷入新的良心挣扎之中,视线不住乱飘,范围差不多就是屏幕四周方圆几厘米,他咬了咬下唇,他真的很想很想知晓祁隼为什么不高兴,又不好意思侵犯对方的隐私。
思来想去,他……他下了床,刻意兜了个大圈子,假意路过祁隼的座位,哎呀,目光“不小心”飞到笔记本的屏幕上几秒钟,尔后马上听话地收回来。
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逃到阳台装死。
手机躺在冒汗的手心里有点儿滑溜溜,他紧了紧手指,还不忘梗着脖子,冲空气嘟哝几句:“坏、坏眼睛,坏眼睛,怎么、怎么能、不听话呢!要是、被、被祁隼、知道了,就、就死定了。”
好险他脚底抹油抹得多,溜得够快。
因为下一刻,洗手间门打开了。
人生第一次偷干坏事,谢云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直咽口水,深怕自个儿无意间露了破绽。祁隼浑然不觉,一时间也没多余心绪留意,面不改色地回到书桌前,继续操作笔记本。
谢云做贼心虚,没办法坦然面对祁隼,只得立在阳台吹冷风,看看能不能吹散几分愧疚。
方才出来得急,身上也没披件保暖用的衣物,他冷得直发抖,脸颊一点一点僵硬,牙齿都在打颤,甚至感觉鼻涕都要被冻出冰渣子来了,两只手搓啊搓,左右不间断地轮流跺脚、甩腿,心想祁隼什么时候要再去洗手间一次。
也不知又过去几分钟,在谢云苦逼的祈望下,祁隼总算关了笔记本,抱盆去洗澡。
谢云叹气,趁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妈妈。
“小云,怎么啦?”接通后,手机当即传出温柔又诧异的女声。
谢云尽可能地稳住语调,好不让妈妈担忧,“妈妈,我、问你哦,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同学他、上网查、房、房、房屋网……嗯,反正就是、看、看房吧,是要干嘛啊?”方才就短短几秒,他没瞧得太详细,仅难得机灵地捕捉重点。
稍作思索,严珠丽便了然大致的来龙去脉,却没拆穿他,只是顺着他的话回答道:“那么,你同学可能是要租房。”
“租、租房?什么是租房?为什么要、租房?”
“租房啊,简单来说,就是借住人家的房子,然后要定期支付主人使用费哦,至于为什么呢,这个……妈妈也不清楚耶,不过妈妈猜想,可能是……不准备回家吧。”
“为什么不回家啊?回家、不好吗?”
闻言,严珠丽柔柔一笑,“这个妈妈就不知道了,小云,不是每个家都能让人喜欢,有些人回家,得到的不见得是爸爸妈妈的关爱。”
她稍顿一下,“但具体原因呢,各有不同,妈妈不了解你这个同学的实际情况,不好下定论,当然也许他只是单纯不想回去而已,或者说他有什么事不得不留下来处理。”
谢云苦恼地消化妈妈的话,结果鼻子猝然发痒,他生出不好的预感,想用力憋住,却抵不过本能,张嘴吃进不少风,没味道,不好吃,而后大大“哈啾”一声。
他傻傻地想,完了。
果然那头的严珠丽立时焦急地问了起来,“小云你怎么了?”
谢云揉揉鼻子,模棱两可道:“没……没怎么样啦,就是、鼻子痒而已。”
严珠丽看不到这边的情形,束手无策,只能好声好气地提醒几句:“乖乖,你要记得多穿点衣服,还有晚上睡觉不要乱踢被子哦。”
谢云猛“嗯嗯嗯”几遍,“会、会的,我都有好好、穿衣服!”除了现在。
严珠丽轻叹口气,“那就好。”
谢云又胡乱应了几声,随即接续上个话题,他弄懂意思了,“那妈妈、租房、是不是要钱啊?”
“当然啊,因为借的是人家的房子嘛。”无法突击检查的严珠丽目前能做的也唯有陪自家儿子继续聊天。
谢云又问道:“是不是要、很多很多钱呀?”
严珠丽一愣,思忖了会儿,耐心地解释给他听,“不一定哦,就像小云小时候玩的乐高,是不是摸起来比其他积木要好很多,也比较耐用,所以它比其它积木都贵,也就是说呢,假使你的同学租的是好一点的房子,在交通比较便捷的地方,那当然会不便宜啊,可若是他租的是比较旧一点的呢,那就不需要太多钱了。”
不得不说,这例子举得相当好,谢云没多久便恍然大悟,心中有了几许思量。
隆冬的晚风犹如一把锋利的剔骨刀,从远方拂来好似要削掉一层皮肉,强度深可刺骨,无法被衣物包覆的手指又僵又麻,指骨部位还泛起红,他这下再也受不了,咬牙和妈妈再说几句,便以困了当理由,赶紧切断电话。
经过几个小时的沉淀,祁隼沉重的心情终于好了些,注意力也放回现实。他洗完澡出来,便撞见谢云穿得单薄地从外面进来,顿时蹙眉,“你不冷吗?”
谢云冻得脸蛋发白,脸色少有地难看,闻声,困难地点点头,“冷啊!”
随即不等祁隼再说话,哆哆嗦嗦掀开被子,整个人噌地卷饼似地裹了进去。
半张脸都埋进羽绒被底下,独独露出两只又圆又亮的荔枝眼满是迟疑地凝视对方,欲言又止,好几次声音都爬上舌尖了,可那些纷乱的念头却难以拼凑成句,只得灰溜溜地吞回去,他反反复复这些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