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我诅咒着想从粪坑内站起来,但一声迫击炮的啸叫声让我又重新投入了大便的怀抱。我顺着炮声望去,已开进难民区的运粮车旁随着炮声升起两团烟雾,有黑有白。正在搬运东西的巴基斯坦边境军人被炸倒了两个,其他的则被吓得迅速躲进了车底下。而其他刚祈祷完毕的难民则四下奔逃而去,不愧是多年战乱中走过来的民族,虽然惊恐但不慌乱。
“怎么回事?”刺客他们的声音接踵而至,因为从弹道上可以看出,这发炮弹是从我正对面的山坡后发射的。
“我看不到发炮点……”我的话音刚落,炮声再起,一发炮弹落到了美军车队附近,显然这次袭击者的目标是美军。正当大家都注视着被炮轰的美军车队时,第一次被袭的物资车队中,突然有数辆汽车冲过人群疯狂地向对面的山坡开去。
“转移视线?”我架好枪对准已经冲过边境线正在爬坡的卡车前脸,通过热能显示可以清楚地看到铁皮下红彤彤的发动机,我慢条斯理地调整好瞄具,连我自己都奇怪自己趴在粪坑里还能这么镇定。
“砰!”巨大的枪声响起,肩头传来的巨大后坐力被我强壮的肩膀抵消于无形,地狱般的训练其实就是为了在这些小地方上提供别人无法相比的稳定性。这一丝丝的差别在50毫米口径的反器材武器效果上体现得格外明显。
巨大的弹壳从眼前跳过,没入身旁的秽物中。使用特制弹头的热能穿甲弹可以打穿主战坦克的装甲,何况是一辆普通的卡车。卡车一下子停在了大坡度的趴升中,来不及刹车便倒栽了回来。
“不要拍我!”我头也不扭地向边上说道,“如果你还要保住你的摄像机的话!”
“为……什么?”边上的摄像师被我的枪声吓得一缩脖子。
我没有理他,继续击穿了第三辆汽车的发动机。扭头看到他仍对着我拍摄,伸手便捏住了摄像机的镜头,用力一握将它抓了个粉碎,然后捏住变形的套筒向怀里一带便从他肩头扯过了机器,在坑沿上摔打几下后,价值不菲的仪器便成了一堆碎片。
“因为我很不上相,所以我讨厌看到电视上自己变丑的样子!”我将零散的碎片扔到坑底的粪便中。
几个人看着我的举动都呆住了,虽然军人以粗鲁而闻名,可是如此野蛮的军人他们可能还没有见过。我懒得再理会他们,扭过头继续注视远处冒着烟的车子。三辆车子趴了窝后,上面的人纷纷跳下了车拔腿向山上跑,不过距离仍是太远,看样子没个十分钟是过不了山坡的。
正在我准备射击那些逃兵时,耳边突然传来刺客的声音:“你们不可以开枪。他们没有袭击我们!请记住你们的身份。”
我调转枪口指向刺客,看到他抓住一个日本狙击手的枪管正与那人争论。而边上的巴基斯坦边境军则因为对方已经驾车驶过边境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几个人形从驾驶室里爬出来,头也不回地逃去也不能有所举动,最后彻底放弃了追击的想法,竭尽全力维护已经开始骚动的难民和接近的志愿兵。
“身为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怎么能坐视敌人耀武扬威后逃之夭夭……”那个家伙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入我的耳朵,如果说这句很有骨气的话有什么让我刺耳的话,那便是“大日本帝国”几个字了。
“你们是自卫队,如果没有受到攻击,是无权主动进行攻击的。”狼人看见刺客抓住那人的枪管,在边上接口道,“所以你们才要雇佣我们!需要人保护的军队!”
“你!”狼人的话一下激怒了所有在场的日本军人,好几个都拔出枪怒指着狼人,顿时间场面变得火药味十足。
“放下你们的枪!”狼人毫不在意地说道,“如果你们还想活着回到自己的小岛的话。”
“你凭什么这么横?这里有二十把枪指着你,只要任何一个人手指抖动一下,你就立时毙命,你凭什么……”我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对着刺客抓住的那把Howa M1500狙击枪开了一枪。凭借着优良的弹药和电子弹道校正系统的精密协助,子弹准确地在三百多米外击断了拇指粗细的枪管。我的本意是打碎它的护木,对于能打得这么准我也颇为意外。在他们吃惊的同时,车上的水鬼已经钻进车顶的机枪堡垒,调转特制的六管机枪对准了那些家伙。这枪的高爆弹威力简直像速射的大炮,几秒钟便可以把整支车队炸上天。
“告诉他们,如果不放下武器,我下一枪便打在他们车载导弹的战斗部上。”我把枪口睢准车队最后的那辆64式车载导弹,一旦冲突爆发,这家伙对我是最大的威胁。狼人转述了我的威胁后,对方的日本兵犹豫了片刻后,在领队的一声令下被缴了械。看到这些家伙合作地放下手里的武器,我心中泛起淡淡的遗憾,从内心深处我十分想与这队日本兵来上一仗,试试他们的身手。
“食尸鬼,你个混账王八蛋!卖弄个大头鬼呀!要是那一枪打在我手上怎么办?妈的个巴子!咱们走着瞧。”刺客一头冷汗地在瞄准镜里对我指手画脚了好半天,最后当着数万人的面对着我的藏身之地竖着拳头,做了个绝对会报复的夸张手势。
“食尸鬼!留下两个偷车的。”狼人的声音传来后,我确定日本兵没有可能报复我后才扭转视线重新搜索敌人的踪迹,发现几个司机已经接近峰线了,只要翻过峰线便逃出所有人的视线了。狼人之所以让我下手而不让刺客干,就是因为我正好在两帮人中间,这几个目标都没有逃出我的射程。
当我抽出背上的PSG中口径狙击枪瞄准那几个背对着我毫无防备的人形时,不知为何突然从心中产生一股无名的阻力,瞄准镜中隐约看到孤儿院的小天使们带着灿烂的笑容向我跑来。
“上帝呀!”我心脏狂跳着收回枪,大口地喘着粗气在心中惊叫着。而我惊恐的原因是害怕多于吃惊,因为即使在我第一次出手杀人时我也没有出现过幻觉,这让我对自己的战场判断力产生了怀疑。我已经成了纯粹的战场机器,只剩下了杀戮的能力,如果连这种能力也丧失,我真是感觉到无所适从,而正是这种感觉让我害怕。
“该死!食尸鬼,你在磨蹭什么?”狼人看我没有反应便自己举枪向近两公里外的敌人射击,但他拿的是我们自己改造的米尼米7。62毫米机枪,火力强大,射程也远,但精确度却不敢恭维。一通扫射后也只在对方的屁股后面溅起一片灰尘而已。
“不行!射程外!”刺客开了一枪,没有击中目标,匆忙跑回车里想要换把大口径的武器。
“狗娘养的!食尸鬼,你在干什么?”水鬼不敢把枪口从已经放下武器的日本兵身上移开,只能冲我大叫。
耳中充斥着队友的咒骂声,但我却没有再次举枪的勇气,我害怕再次出现干扰,害怕自己的精神真的出现了问题。以前我也曾精神错乱,出现幻觉,但从没有在我执行任务时发生。无法掌握自己状况的认知让我困惑,困惑到陷入自我混乱并且无法摆脱的地步。
我仍能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能看见身旁的记者和医生在我眼前挥动的五指。但我却如同被困在一间透明的牢笼中,看得到外面的世界,伸出手却是一场镜花水月。我拼命地想驱动自己的肢体,但却有种无处着力的失落感。
“咔嚓!”突然我眼前白光一闪,强度之大让我的身体本能地一颤,借由这一闪即逝的光的刺激,我又找回了身体的掌控权,而我正对着的便是正试图掩藏相机的女记者。
“食尸鬼,开枪呀!”天才的叫声大到吓我一跳,我慌忙探出脑袋再次瞄准那些司机逃跑的方向,这时原本的四名司机只剩下一名微跛的还没有爬过峰线。
当他再次被我锁定在瞄准镜中时,刚才的幻觉又一次出现在我眼前,不过这一次占据画面的还有静静地站在远处对我微笑的Redback。
“开枪!刑天,你给我扣动那该死的扳机!都靠你了!”狼人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的话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头,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紧,那道勒在指腹上的阻力被突破了,肩头传来一记强有力的后坐,一颗弹头带着火焰呼啸着冲出了枪口,射穿了我眼中美好的图画。
“该死!你可算睡醒了。”狼人看到那人在跨过峰线的瞬间,被我一枪命中小腿仰面摔倒翻下山坡,欢快地叫道。
透过破碎的幻象我看到了那人身上溅起的细小血花,虽然不清晰,但极刺激。原本不应该对此景象产生任何感觉的我,竟然再次从心底产生了恐慌,就像我是第一次杀人一样,有紧张过后的害怕。我坐回坑内抱着枪把头埋进臂膀里,沮丧得几乎哭出声来。我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