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口并两口地我就把袋中的大米饭扒进了嘴里,现在我的饭量长了太多,这点儿东西还不够半饱,只好又拿起牛肉干和压缩口粮吃了起来,不过因为有了大米饭垫底,入口的压缩口粮也变得美味了很多。
坐回到大石头上,我嚼着牛肉干,替换狼人继续观望。没想到狼人这小子竟凑过来问了一句:“刚才吃什么呢?我坐这么远都闻到了,那么香!”说完还吞了口口水,样子要多猥琐就多猥琐。
“中国大餐,没你的份儿!”我很自豪地笑了,到了外国我才知道外国的饮食文化多贫乏,除了咖啡、可乐,我觉得也就红酒比较不错了。
“不可能,中国菜我吃过很多次,不是那个味道,不要骗我!”狼人向来以鼻子好闻名,所以他很肯定我吃的不是中国菜。
“等过两天回到法国,我带你去吃真正的中国菜。”我笑道,中国人都知道到了外国想吃中国菜要到唐人街去,而且要申明自己是中国人,才能吃到正宗的中国菜,不然吃到的就是糖水兑味精。
“行,要是吃不到,你小子就完了!”狼人舔舔嘴唇有点迫不及待地说道。
“绝对没有问题!”我笑道。那小子才退到后面去吃他的东西。
小插曲后,就陷入了无聊的等待,丛林中的黑夜像一层黑色的湿布罩在脸上,巨大的湿气压得人胸口发闷,我慢慢地解开衣领透透气。已经后半夜了,并没有什么人来袭击我们,连人最易发困的3点时刻也没有任何动静。我慢慢地剥开一颗提神糖放进嘴里,那股难受的味道顺着舌根一下冲到头顶,我的精神也随之一震。我抱着枪,靠着一棵树蹲在树根下的草丛中只露出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慢慢搜寻,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慢慢地,天色开始发白了,丛林中开始升起淡淡的水汽,热带丛林越是山区越容易出现晨雾,如果是我,这时候就是我偷袭的最好时机,我想对于外面窥视了一晚的家伙也是!
“砰!砰!”无线电中轻轻地传来两下敲击声,我知道有人来换班了,不一会儿,狼人偷偷蹲在另一个草丛中向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回去休息。
我又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身边安全后,慢慢地站了起来,猫着腰向圈内退去。舒展了一下胳膊,我慢慢地走向人群密集处,这一夜担惊受怕,过得可够难受的。正在想东想西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Redback的位置,发现她也已经换班回去了。侍者蹲在一块石头后面正向我这边看来,我对他点了点头,就在我准备收回目光继续前进的时候,猛然发现在远处的一根树枝慢慢动了起来,接着半张脸转了出来,一只冰冷的眼睛在淡淡升起的晨雾中乍现。
“侍者,趴下!”我大叫道,然后举起枪,来不及瞄准方向冲着雾气就是一阵扫射,希望能阻止对方的行动,可我还是慢了。
“嗖”地破空声中,一道黑影刺破迷雾,正中侍者的胸前。我拉开一颗手雷向出现暗杀者的地方投了过去。在手雷炸响的同时,我冲到侍者边上,把他抱起来,背后传来M249的咆哮声,Redback也听到声音,调转回来,用机枪掩护我,四面八方也传来了枪声,看来对方的第一次袭击就是在今天早上。
我抱着侍者冲向队中间,怀中的侍者用力地抓住我的衣服,使劲儿向下拽,连我小腹的绷带都被他拽开了。我忍着痛一边跑一边叫:“医生,医生!有人受伤了!医生!”
不一会儿,医生和神父冲了过来,看见我怀里的侍者他们都大吃一惊。医生让我慢慢地放下他,然后开始为他做检查。我喘着气看着,侍者胸口上插着一支弓箭,像一面黑色的旗帜,侍者一直努力挣扎着想要去拔那根箭,都被边上的神父给压住了,他嘴里不停地抽气,似乎气永远不够吸似的,他的肚子一挺一挺的,解开衣服才发现那支箭正扎在防弹衣的铁板缝隙中,斜着钉入一尺多深,创口的血流量不大,只是慢慢地向外洇血。
医生检查了一下,对神父摇了摇头,神父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失常的神色,依然镇定自若地紧握着侍者的手,在边上安慰着侍者。医生掏出吗啡在侍者的身上扎了进去,如果军医检查后不进行任何措施,只注射吗啡,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精英等人都扭过头转身走开,如果说有什么比一个人躺在那里等待死亡更让人伤感的,那就是看着一个人躺在那里等待死亡而又无能为力的情景。
Redback刚过来就看见医生的处理方法,她一脸惊慌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终身难忘,那是一种带着已然绝望而又无助地寻求希望的眼神,她想要到我这里寻找什么?寻找谎言的安慰吗?我伸出手,把她搂在怀里,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拥抱女人,但带给我的不是温暖而是阴暗。
Redback是个坚强的女人,她只是在我怀里埋着头跺了两下脚便挣脱我的怀抱转身走向侍者受伤的岗位,接替了那里的修士继续执勤,她的眼中什么情绪也没有,就像一个死人一样,木然地在丛林中扫视着。
“刑天,侍者有话对你说!”神父语音微颤地唤我。
我扭头一看,侍者一边抽搐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我,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我来不及思索,赶快蹲下,趴在地上把脸贴在他的嘴前,希望听到他想跟我说什么,可是除了血水堵住气管传来的咳嗽声,我什么也听不清。
“箭射穿了肺叶,他说不出话了!”医生在边上拍拍我,把我拉了起来,指了指侍者微抬的手,我这才发现,侍者挣扎着从脖子上拽下一条带血的银制十字架,递给我。
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想让我信教,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有点儿茫然地看着神父,神父没有给我任何指点,只是扭过脸,从他颤抖的肩头我知道他哭了。看着侍者满怀希望的眼神和抽搐的双手,我别无选择地接下了十字架。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侍者的眼中爆出七彩的光芒,他竟然颤抖着用手在我手中的十字架上划了个十字,然后从喉头中断断续续地挤出了一句:“God with you(上帝与你同在)!”
第一次有战友死亡,虽然不是狼群的同伴,可也是一个一起经过枪林弹雨的朋友,虽然他有点儿唠叨,但绝对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信徒。我木然地看着侍者的尸体,他的手在我掌中慢慢地变冷,我不知道我有什么感觉,因为这种感觉以前从没有人告诉过我,也没有先例,我只能暂且称它为麻木。
“我知道你的行为、劳碌、忍耐,也知道你不能容忍恶人,你也曾试验那自称为使徒却不是使徒的人,看出他们是假的来。你也能忍耐,曾为我的名劳苦,并不乏倦。但愿真实的信德之光能将人从无知、罪恶的奴役中救出,引导人迈向那惟一名副其实的自由:就是遵循圣神的引导,生活在耶稣基督内的那份自由,在今世,在天国,和在面对面享见天主幸福的圆融中!我们在爱子里得蒙救赎,罪过得以赦免。愿主耶稣的恩惠,常与众圣徒同在。阿门!”神父在一边开始慢慢诵读圣文为侍者祝祷。
侍者在诵读声中,眼望上天,面带微笑,慢慢地停止了抽搐。
“圣灵接走了他圣洁的灵魂,天主将在天国中赐福与他,愿他的美德常在我心!”神父在胸前划着十字,然后对我们大家说道。
边上的其他修女、牧师以及天主教徒都在胸前划着十字,默默为侍者祝祷。只有我拿着带血的十字架愣在那里,看着神父。这个十字架怎么办?我又不是信徒,我保存不太合适吧?
“你留着吧,这是他最后的心愿了。我们并不强迫你信教,就当是侍者留给你的纪念吧!”神父一边说一边为侍者做最后的整理工作。
我看了看手上的十字架,苦笑了一下,这算什么?最后的遗嘱吗?就算当幸运符,它连上一任主人都保佑不了,又怎么能带给我好运呢?拎着这十字架,我慢慢地走到Redback身边,把十字架递给她,我怎么看都觉得我保管这东西不合适。Redback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接过去,而是指了指我的肚子,我低头一看,衣服扣子都被侍者拽开了,肚子上的绷带也被撕开了,泛白的伤口露了出来。我刚要用手去捂,Redback拦住了我,轻轻地揭掉了我肚子上的纱布,又重新给我上药包扎了起来。她低着头忙着,我僵着身体不敢动,她的头顶在我的脸前,发丝上的洗发水的淡淡味道飘进我的鼻内,弄得我很痒痒。
她给我包扎好伤口后,接过十字架,慢慢地系在我胸前的士兵牌上,然后抬着头看着我幽幽地说:“侍者是我在艾兰登的儿时伙伴,这个十字架是神父把我们从战场上救下来的时候给我们的,当时有10个,现在我手里有8个,我不想再要第9个了,你帮我保存起来吧,这也是侍者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