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移动中,他一拳击出,就只闻轰隆隆如同千百声雷暴轰鸣的爆裂声依次从他的指,腕,肘,肩膀处的关节中响起。他的右臂如韧性极佳的白蜡杆般瞬间震晃出七个虚影,手上拳印掌势接连变幻七下,陡然又归于一处,正面迎上曾霆刚的重拳。他的左臂屈起,带着龙吟虎啸,铁衣振振之声,古朴无华而又未卜先知地从漫天剑光中正好拦向景林弧形旋绕,似慢实快斩向他肋下的一剑。
与此同时,他的整条脊椎势如龙蛇般的几下激烈扭曲,足以让普通人脊椎断成几十截的扭曲动作在他做来却是来得无比轻易、自如、顺畅。一时间仿佛有一条潜伏在他体内的孽龙恶蛟苏醒过来,正要升腾上天,呼风唤雨。下一刻,空气被轰然撕裂粉碎,他的脊椎竟如同一根沉重无比的钢鞭铜锏一般,在皮下剧烈凸起,猛地抽向邓飞悄无声息按向他背后的一掌。
沉闷的气爆如同百斤火药在地下轰然炸响,夹杂着仿佛一柄电锯猛力砍向一根剧烈震抖的机械钻头的连串刺耳尖锐到极点的撕鸣。
短短不到半秒的交锋,四人便各自分开,由于彼此力量控制都独到之妙,现场并未出现什么明显破坏,只是彼此神情各有不同。
曾霆刚紧握的拳头淤青了一大块,几根手指明显扭曲。手腕关节外凸,显然骨骼已断,不过他只将真气运转,便将淤血冲散。原本刚猛的真气化为仿佛粘性极强的胶质一般,将断折损伤的骨骼重新粘连接好,并裹住破损的血管避免持续出血,又以强韧真气束暂时取代受损的筋络肌肉,拳头随即恢复如常。这却是源自王宗《阴阳易转诀》的疗伤之法。只要真气不竭,一切非要害部位的物理伤损都可以用此法暂时复原,维持战力不损,不过受伤多了,消耗的真气也会更多。
他的神情在凝重之余更是禁不住惊诧,只因他足以摧山碎铁的一拳,竟然未曾给对方造成什么可观的伤害。对方明明身上不具备任何真气,但却依旧能够正面抵御自己的重拳,隔绝自己的真气入侵体内。
只因对方的肌肤质地委实不可思议之极,只要运劲闭住毛孔。崩紧皮肤之后,皮肤就如莲叶一般,不沾半点污垢,足以内锁精血,外拒诸邪。再加上对方皮肤无时不刻处于某种猛烈的高频震荡之中,任何东西在沾上他皮肤的瞬间就会被震散弹飞。打个比方来说,殷彖即使在滚烫的油锅、粘稠的熔岩中一滚而过,身上也不会沾上半点热油或者岩浆,甚至不会让自己有半点烫伤烧伤。甚至他能以血肉之躯去硬挡景林的剑,关键也是在的手臂在接触剑刃的瞬间剧烈震爆、旋转。仿佛开山破岩的大钻头,将对方斩击的力量震乱、分散。若一个不好,刀剑还会在斩中他瞬间被震得崩碎!
其实仅仅如此,也还罢了。更令曾霆刚感到震撼的是:对方举手投足间仿佛潜龙翻腾。恶虎咆哮的昂藏、猛恶气概,以及金戈铁马的凛冽杀伐煞气,竟在交手的瞬间压制得自己气息微窒,拳势拳威锐减两成左右。在拳劲拼实的一瞬间,一股奇异的震劲又激扰得自己手上几处窍穴暴跳动荡,带动筋脉微微抽搐紊乱。让拳劲再减三成……这种感觉,甚至比力不如人还要来得更加不好受!
景林、邓飞的感受也与曾霆刚相似,他们次遇上一位完全不同于真气体系的武道高手,震撼之余,亦有眼界豁然大开之感。
陈囤并未退出会场,依旧稳坐原位观战。殷彖的表现,无疑让他对仙秦的实力与底蕴更具深刻认识。
虽然经过多年栽培,凭着王宗留下武学理论纲领,以及沟通九空武界的方便途径,中央人民政府所拥有的先天高手已经足足有近三十人之多。不过在这些人中,景林等三人仍能称得上是佼佼者,每单独一人,都足以匹敌等闲的三四名先天高手。如今三人联手,依然无法顺利取下一名仙秦的使节,从中已经足以看清彼此差距。
但他仍非要拿下此人不可,这是一个政权、一个国家最起码的尊严。哪怕相比有两千多年底蕴与积累的仙秦,新生人民政权只不过猛虎嘴边的绵羊。但最起码,绵羊也要让猛虎明白它是一只磨尖了羊角,有可能让猛虎在下嘴时付出破皮出血或者磕掉牙代价的绵羊。陈囤会衡量形势,会忍气吞声,会做出必要的妥协退让,但却决不能让人民政府变成无底线的唯仙秦之命是从,量中华物力以结仙秦欢心的傀儡。殷彖种种故作孟浪狂狷的姿态,未尝也不是一种试探。
“失敬了,你等三人若归于仙秦,至少也是十三级中更爵位!华夏故土炼气士所辟武道,果然大有玄机!”接下三人一轮围攻,殷彖脸上却无丝毫得色,同样变得凝重、阴沉不少。他顺来的人民政府制服早已残破不堪,全身看似无伤,但邓飞印在他背后的一掌,阴柔渗透,若有若无的掌力震之不散,已穿透了堪称不漏的人仙皮肤,直入内腑,令他的内脏多处微创出血,中掌处的皮肤也已千疮百孔。即使精纯凝练的人仙气血如炼如炉,却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对方完美混溶天地罡煞的异质精气熔炼化解。至于挡住景林一剑的一臂,也是剑创累累,刚柔兼备,圆转浑然的剑气更是一时驱之不去,只是他强行闭合伤口不使出血罢了。虽然这些都不算什么重伤。但已让他的战力在无形中折损一成以上。相比之下,对方三人除了曾霆刚在正面硬拼中稍有受创之外,其余两人基本无伤。
“很抱歉,若仅凭自身之力。我已不敌。但你们既然是多人围攻,我也难免要动用‘夔牛神铠’了!”
话音未落,景林等三人已生出一种不祥之感,不约而同急抢上前。但就在此时,殷彖双腕间一对质地非金非革的护腕、连同腰间束带、脚下战靴已经贴着他的皮肤蔓延扩散开来。带着无数繁复而细致的纹路,瞬化为某种角质甲胄,连脸上也多了一张面具,遮住脸面,额顶凸起,型若狂兽。
景林剑若飞电疾闪,早在殷彖甲胄覆盖全身之前便已刺中殷彖身体,但他只稍一侧身,就以甲胄覆盖的部位挡住“武革”飞剑,一连串刺目得仿佛电焊的火花随即在剑刃与甲胄接触处爆开。隔着一层坚固甲胄。殷彖出的震暴烈劲更是凶猛十倍,飞剑不仅刺之不入,而且剑刃已经被震出明显的崩缺,无数齑粉般的细末碎片伴随着浓烈的铁腥味四面爆。
就在甲胄迅覆盖全身的同时,殷彖昂向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吸的甚是骇人,天地间宛如出现了一个黑洞一般,万物的气息流动都指向了他被面甲遮掩保护的口鼻,胸膛硬是鼓起了一尺多高。
下一刻,殷彖筋骨大开。气血膨胀筋膜,全身的所有毛孔,都在瞬间被涨开,每个毛孔。都如小型火山般向外喷如沸如燃,如火如荼的红色雾气。一时间仿佛战列舰巨型蒸汽轮机烧开的汹涌炙热蒸汽勃然炸开,又被甲胄所挡。每一块角质甲片都在气流激荡下出犹如万雷齐轰的恐怖震鸣,整座政府大楼乃至周边楼房的一切玻璃与陶瓷制品当即开裂粉碎,无一完好。紧接着裂痕开始在混凝土墙壁、柱子、天花板上出现……
踏步,前冲。每踏出一步,身躯便雄壮一分。奔涌澎湃到极点的灼热血气更是鼓动甲胄猛烈变形、膨胀,转眼间已有近半不似人形,而更近似半人半牛,气势当真雄烈迅猛,凶蛮无涛。一时间,殷彖连人带甲仿佛已化身从远古蛮荒中裹着厚重历史尘埃横冲直撞而出的旷世荒兽,带着十二万分的喧嚣霸道,睥睨八荒,合身直撞向没能来得及第一时间退走的陈囤。
《山海经》中有载:夔牛者,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陈囤还未来得及稍有动作,就只觉面前炸裂连绵震天彻地的雷音,势不可挡,令人窒息的空前重压横空而来,直叫自己有目难睁,有耳难闻。以殷彖的落足点为中心,方圆十数米大地尽数陷落,无数碎石激荡而起,而后被粉碎成灰尘,而后狂暴的气浪方才飙起。
不仅仅用上神铠,殷彖还果断用上最正确的对敌策略。若景林等三大先天高手想保住陈囤一命,就非要正面挡下他的这一撞不可。然而面对刀枪不入,全身每一处都比任何电锯铁钻更十倍、百倍激烈震暴的“夔牛神铠”,灌满先天真力的百炼宝剑都要崩刃而归,加上空前凶猛,倾尽所有的一撞,正面硬挡,岂有侥幸之理?
危机关头,景林等三大先天高手不约而同地双足离地,飙升而起。眼前蓦地红光大炽,苍天血洗,大地尽赤,一种精诚炽烈,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浩然意气蓦地引动某种冥冥中的无匹伟力,贯通天地之桥,借三大先天高手之躯,弥然下击!
伴随着席卷十里的呼啸暴风,以军事要塞标准修筑,能够抵御飞机狂轰滥炸的政府大楼当即坍塌了一半。好在人民政府最重实务,这座新建政府大楼并无任何奢华装潢摆设可言,加上事先已经撤走了所有能撤走的人,损失尚可接受。
烟尘渐散,双方拼斗的会场由于爆的巨力,并未遭任何倒塌的建筑掩埋。只见殷彖身上盔甲残破,魁梧的身形已然倒下,武革长剑带着尤未散去的湛湛赤光,穿过他胸腹之间,将他钉死在地。
“刚刚是……神赋天威?人道之势?……咳咳……末将果然。还是太过小觑了诸位……”虽然身负足以让普通人当场毙命的重创,但殷彖看来状况仍好,被长剑刺穿的部位也没多少出血,离奄奄一息还距离甚远。他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陈囤,“尤其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主席也是高手,而且还是身合人道气运。能借人道之势的大高手!”
说话间,他身上残破的盔甲自动解散,重新还原成他的护腕、腰带以及战靴。
原来在殷彖合身冲撞过来的瞬间,陈囤同样出手。虽然只出一指,但一指既出,便如惊鸿电闪,壮阔经天。
那是漫长的斗争中淬炼出来的钢铁意志,是一往无前的革命中孕育出的赤色怒火。所借之力,所化之势,已非天地自然。更非神佛妖魔,而是滚滚红尘,是人间正道,是万古沧桑,是革新之运!
一指之下,殷彖以人仙气血拳意激活、驾驭的“夔牛神铠”连同铠中的夔牛兽魂顿时被滚滚无尽的赤色光辉冲击得一溃难收,趋于解散。而后三大先天高手同样的借势猛击,才彻底重创、击败了殷彖。
陈囤深深吐出一口气,神态已经有了明显的疲惫。他虽然只出一指,但一指之间却已全力以赴。倾尽所有,正如他少年时诛杀萨迦的那一刺。
稍稍回气之后,陈囤才向景林等人吩咐道:“带他下去,在确保安全前提下为他治疗。尽量多问话了解情况,但不要为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