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轶略懵。看看手边正张罗的画布,道:“其实没你,我也可以的。”终究让这个心高气傲的人来为她打下手的确委屈了他。
宋轶回答得这样爽快,毫无留恋,反而令韩延平不爽了。
韩延平拂袖而去,宋轶扣扣面具,她,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那厢容贵妃正等着韩延平来请安,见他一进门便道:“替本宫画幅画吧。”
韩延平愣了一下,容贵妃其实很少画画,只有每次开元帝逼着才画一两幅,今天是怎么了?
容贵妃却冲翠荷使了个眼神,翠荷赶紧上前道:“昨日去御花园,我看到一个美人,只是一面而过,却不知道是谁,想请韩先生画下来,看能否就着画像找到她。”
单凭口述画人像,可不容易,即便是韩延平这样高手。这幅画像一直画到未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翠荷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美人那种美。大概那惊鸿一瞥,美得太炫目,她甚至都无法准确描述她五官的模样。
但只是凭着这一点不到十一的描述,韩延平已经凭借一个画师的直觉嗅到了美人香。甚至开始自顾自地着笔完善画像,到后来,翠荷看得一惊,“就是这样的!虽然比本人逊多了,但已经有六分相似。哦,对了,她眼角下还有一颗滴泪痣。”
韩延平看着画像,有些失神,翠荷说了半天没见他动笔,正待提醒一句,那边又突然拿起笔来,翠荷还未指明准确位置,那点滴泪痣已经点下,位置毫无偏差。
翠荷:“……”
画成,韩延平眼睛更直了,脑中一片空白,只剩得这幅画像。直到画像被人取走呈到容贵妃面前他才醒过神来,这才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热血暗涌,躁动的神经让他按耐不住,想要就着这感觉给自己画上一幅,以供惦念。
“娘娘若没其他吩咐,韩延平先行告退。”
容贵妃只见他额头有汗渗出,脸色有些不正常,便放了他离开,自己拿着画端详半天,翠荷十分心虚,宋轶的警告她可是还记得的,这转头就将她卖了,着实不太好,但是毕竟自己是容贵妃的人,主子的命令岂能违逆。
“娘娘可认得?”
容贵妃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画宋轶画像,必然是怀疑她身份。
容贵妃摇头,但是,她不认得,总会有人认得,不急。
韩延平魂不守舍地穿过寒烟湖,途径宋轶踩点的地方,他的脚步下意识地停驻了一下。宋轶望过去,只见这位兄台三魂不见了七魄,眼睛都不会转弯了。
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宋轶:“……”
韩延平眼睛直直地转开,离开了寒烟湖。
宋轶扣着面颊,不明所以。
“哈哈,你被人嫌弃了!”一个声音突兀地传过来,宋轶看过去,正是执金吾卢君陌。
“怎么,你还不明白吗?一大早你的容貌就已经征服了整个中尉军,中尉军将士很想对你表达一翻同情。”
我勒个去,整个混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刻薄了,就因为那日她提了一声豫王妃?
宋轶下巴一抬,道:“同情什么的不需要,卢将军只要把醉香楼的银子还给我便好。”
醉香楼的银子?
卢君陌想笑,蓦地对上宋轶的脸,他便有些笑不出来了。宋轶的眼清澈沉静,露在面具外的一张嘴,唇瓣小而饱满,不施胭脂也红得娇艳欲滴,下颌的形状不尖不圆,恰到好处,此刻那下颌正微微扬起,肆无忌惮地朝向自己,卢君陌突然就感觉到手指好痒,好想将那小下巴捏在指端摩挲,让那双饱满红唇心甘情愿地迎在自己,完全诚服在自己的淫威之下。
下意识地别看脸,卢君陌自觉得心跳加速,呼吸有点不顺畅。
娘的,至于吗?不就是传言犀利了点,你一个堂堂镇国将军,残缺的尸身见过无数,怎么就能无法直视我这张“丑脸”了?
宋轶气不打一处来,被别人嫌弃和被曾经亲近的人嫌弃,那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喂,我说,不用嫌弃得如此直白吧?我好歹是个女子,也是要尊严的!”
生气的时候,嘴角会下意识地抿着,这种感觉……好熟悉!
卢君陌的眼睛突然就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神倒是把宋轶吓了一跳。
她能忽悠过刘煜,可不表示能忽悠过卢君陌,某些习惯性的东西还是得改彻底点,于是她眉眼一弯,笑眯眯地看着卢君陌,道:“莫非卢将军突然大发善心,想收了我?可是我心中已经有人了。”
提到那个人,卢君陌整个人都不好了。
韩延平回到国学画院,迫不及待地重新铺开纸笔,调出朱丹彩墨,迅速落笔,将那个镌刻在脑中的印记迅速落于纸上,仿佛生怕因为自己的迟缓让美人消失一般。
作画十余载,笔下从未有过的流畅,那种顺其自然水到渠成,让整幅画卷成为他最杰出的一幅作品。
若说之前给容贵妃画的那幅有六成相似,这一幅则达到八成的相似度,也更完美。
画毕,韩延平还意犹未尽,看着那幅画卷,舍不得挪眼。晾干墨汁的半个时辰内,他都没移开一步,最后将画卷好很顺手地放入袖笼里。
申时末刻出宫,天色微暗。经过朱雀大街时,碰到一匹飞奔而过的马匹,韩延平躲闪不及,摔了一跤,骑马的人勒住马缰跳下来,连声道歉。虽然说的汉话,但语气和声调却有些怪异。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