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剌史报上来,言蜀地有位方士,名栾子。 自称通长生升天之术,为人亦的确通数门法术,刺史拜服,特引荐给皇帝。
刘彻少年时本不信方士之术,然而年岁渐长,慢慢的便有些信了。
尤其前些日子方大病一场,听闻长生二字,不免心中一动。 吩咐道,
“让伍被去试试这个方士的神通。 ”
数日之后,御史大夫伍被缴旨,笑道, “这个栾子着起来的确像是世外高人风范。 臣不知其是否真的通长生之术,但那些清水成冰的小道术,倒是确实有的。 ”
陈皇后听闻此事,颇嗤之以鼻,道, “我才不相信这些上有什么长生之术,多半又是挂羊头卖狗肉的。 ”
其时刘彻亦在长门殿,闻言笑道, “娇娇不也曾说过, ‘这世上有神通的人,也是可能有的。 ’是与不是,见见总没有坏处。 ”
陈阿娇无法劝阻,心下却有些不祥的预感。 揉了揉眉心,想道,不知道这栾子与史上的栾大,有什么关系没有。 自元狩年间李少翁事,刘彻对方士之说便没有史上那么信奉。 亦无史书所说对长生的狂热。 她便以为,此事算是揭过。 没想到,还会有如此发展。
刘彻于是召方士栾子进宫。
其时正是冬十一月里,长安天气寒冷,刘彻拥了狐裘,坐在御花园亭中。 亭周皆有纱幕。 尚觉得,北风凛冽,吹到面上,触手成寒。 那栾子随着引路内侍一路行来,形貌修洁,衣裳单薄,却不见得半分冷的。
来到亭下,跪下参拜道。 “方士栾子,参见皇帝陛下。 ”
刘彻沉默半晌,方淡淡道。 “起吧。 ”
栾子起身抬眉,拱手道。 “陛下,”话未说完,却怔然片刻。
杨得意在刘彻身后,窥见刘彻略皱了眉头,知道皇帝心中不悦的,连忙斥道, “竖子敢在君前无礼。 ”
“陛下,”栾子回神禀道, “非乃小道胆大无理。 只是小道自认修为略有些小成,可以窥见一些天命命相的。 适才看到陛下顶上紫气凌云,实乃小道生平未见之威,此乃真命天子之相。 ”
他见刘彻面上稍晴,迟疑了片刻,道, “只是。 陛下即堂上有一抹暗色,竟是有人巫蛊作乱之相。 ”
此言一出,犹如石破天惊。 满园宫人,尽皆变色。
大汉自建国以来,历任皇帝,替对巫蛊一事,讳莫如深。仅汉武一朝,前后两任皇后见废,明面上地理由,都是巫蛊。
此二字,便是未央宫地梦魔。
刘彻倏然面色,冷笑道, “道长若信口开河,莫不是觉着朕的刀斧子,砍不断你的脑袋?”
“小道如何敢。 ”栾子口气恭顺,面上却半分不惧,昂然道, “陛下乃圣君,无奈总有奸人作乱,企图不轨。 陛下近日里可觉得身子不适?”
刘彻面上神色不动,但不经意间,眉心却跳了一跳,想起前些日子那场大病,心下犹疑,寒声道, “既如此,道长可能指出,巫蛊作乱的是谁个人?”
“小道并不识未央宫中人。 ”栾子气定神闲道, “但是,小道敢说,作乱之人,必在宫中。 ”
“而且,”他凝神着了看,肯定伸手指向南方,道, “在那个方向。 ”
“马何罗!”刘彻厉声吩咐。
“在,”马何罗闪身而出,应道。
“你带着一队期门军搜查未央宫南的宫殿,若是没有发观,”刘彻神情诡谲的看着栾子,淡淡道, “朕也不要别的,只要你九族地脑袋。 ”
“小道修道之人,”栾子拱手笑道, “一家九族,俱在这了。 陛下若是不信,只管取了就是。 ”
马何罗去了半晌,从未央宫的长廊上跑过来禀道, “起禀陛下,臣搜查南宫各殿,在绯霜殿昔日李婕妤白缢之处地下,发现了这个。 ”
“好,好。 ”刘彻怒到了极处,反而不曾作色,淡淡道, “呈上来。 ”
宫人捧了托盘,胆战心惊的呈在御前。 刘彻凝神去看,托盘中放着两个小小地草人,一男一女。 背面刻着生辰八字,字迹尚有些稚嫩。一个草人的背面上地生辰八字,自然是他的。而另一个生辰八字的主人,赫然是,长门殿里的陈阿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