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片刻的空隙,陈恒靠在椅背上闭目放松,他的内心倒没有因为严峻的形势而急迫。千难万难,只要走下去,苦难总会有尽头。
当务之急,是要获得县内百姓的信任。只有这样,之后自己的政令,才能得到百姓的贯彻和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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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爷的自救之旅还在继续,他是一步都不敢停,直直的闯入娄县县衙。娄县亦是从华亭县分出的三县之一。其县令甄子静,为此地父母官已有七年之久。甄子静是举人功名,听说是被人保举任官。
娄县跟华亭一样,都属于府城的附郭。两县以城中河道为界,娄县管城北,华亭管城南。仅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当年的华亭县有多大。
也难怪之前的松江百姓常说,松江府有两个知府。一个坐在府衙,一个坐在华亭县衙。
赵老爷在娄县后门等了许久,才被甄子静的管事召进家中。他在外堂又坐上许久,喝了数杯茶,才等到身着常服的甄子静缓步出来。
一见到县令本人,赵老爷就大声叫屈,“大人救我,大人,小人实在冤枉啊。”
甄子静坐在上首,频频抬手示意赵老爷稍安勿躁,才缓声宽慰道:“你啊你,你这个事办的实在糊涂。明知道新任县令要到任,还敢叫手底下的人肆意妄为。你怎么就不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
见甄子静,一开口就是责难。赵老爷亦是有话说,当即委屈道:“老大人,老父母啊。我亦是想为东家尽心尽力办事,才想着趁陈大人立足未稳之际,抓紧把东家的事情办妥。”
少拿东家的名义糊弄我,有多少田进了你的口袋,真当我不知道?甄子静发出不屑的哼声,道:“口口声声说为了东家,那你现在还不是给东家惹下麻烦?”
赵老爷连茶都不敢喝,直接起身作揖赔罪道:“七月的时候,东家的管事说让我们赶紧收地,免得错过好时候,让乡里的百姓缓过来。我才……我才……”
甄子静听的皱眉,放下茶杯喝问:“胡说,东家几时说过这等话?!”
赵老爷得了徐彪的指点,忙赔笑着改口,一边扇着自己嘴巴,一边道:“你瞧我这嘴,东家管事确实没说过。都是小人糊涂办坏事,反给东家惹了些不值一提的小麻烦。”
甄子静哼了一声,也不管赵老爷的动作,只开口问道:“事发后,乡里的百姓,可有安排妥当过?”
“有的,有的。”赵老爷连连点头,他自然不是什么傻子。或者说只有聪明人,敢出来干坏事。“来府城之前,我就让家里的管事,每人每户送了二两银子做赔罪。大人放心,只要此事一平。保准没有刁民,敢出来揭发我。”
什么猪脑子,真是贪财害死自己的命。就二两银子,也指望堵住人的嘴?甄子静听的发恼不已,只好用手指点着桌面,着恼道:“你这事怕是不好办。”
赵老爷连忙给随行的侍从使眼色,等到下人端上一盘纹银,他才厚颜笑道:“知道大人辛苦,为小人之事要头疼受累。小人担心入冬天冷,特孝敬府里夫人一些薄礼。”
甄子静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从桌上端起茶杯饮了一小口。赵老爷见此,忙叫下人把银子放下。
“你且回去吧。”下人才做完,甄子静就已经出声赶客。
赵老爷知道对方只要肯收银子,就代表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想到东家的能力和声名,他亦是稍稍安心,连忙露出灿烂的笑容,退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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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这赵老爷走后,甄子静还在位置上安坐。稍顷,从他背后的屏风处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此人一入堂,就直奔向桌上的纹银。掀起盖着的红布一瞧,数了数银子数量,不禁大笑道:“这老赵倒是有钱的很,一出手,就是五百两。”
等此人笑过,甄子静才请这个书生打扮的男人坐下,言辞调侃道:“他这个乡下老财,怕是给陈大人弄得胆颤心惊。这次是倾家荡产,也要买个平安。”
将自己新到的茶杯,推到对方面前。甄子静又换起恭敬的口吻,“甄管事,你说此事要怎么办好?这华亭县衙,咱们是去还是不去?”
“去,为何不去。”甄管事轻蔑的笑过,“你不去一趟,陈大人怎么知道赵老爷背后是我们甄家。”
此人又吩咐道:“该怎么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只需点上一点即可,不必把话说透。”
“是。”甄子静点头道,“那要是他不从呢?”
“怕什么,有我们家的名头在,他还能把人杀了不成?”甄管事发出冷笑,“在江南,我们甄家的名头,比宫里都好使。不过一个新科状元,也配跟我们斗?几任松江知府,谁不是我们甄家的座上客。”
“何况,你看这个陈大人,一件寻常的小案子,特意压到七日后审理。无非就是投石问路,想看看有什么人会来救姓赵的。”
“他想看,那就让他看看。”甄管事伸着懒腰,语气轻快道,“在江南,他是龙也得给我们甄家盘着,是虎也得给我们甄家卧着。要是敢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有的是法子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