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声闻九皋,独占鳌头
“多谢大人。”
得了导驾官的提醒,陈恒忙感谢道。又在对方的引领下回身迈步,在一众新科进士的瞻仰中,从班首朝着班末走去。
就像会试考官们说的那样,百年后,人们或许不会记大雍每一科的状元。但一定会记得建平四年的会试,不仅仅是陈恒的文章,更因为他是连中六元的状元郎。
当一个人像太阳一样去发光发热之时,他的光辉就不可避免的照射到身边的人。无论亲疏远近,凡目之所及,皆无法忽视。
对这些进士来说,今后跟身边的人,说一声自己是建平四年的科榜,旁人一定也会一拍大腿,呼上一句:就是陈状元连中六元的那一榜吧。
这份心情夹杂在羡慕之情中,倒让这些人的眼神颇为复杂。是恨不得自己取而代之?还是与有荣焉?不论是什么,都要他们自己慢慢消化。
陈恒目不斜视,原本空白的思绪,随着一步步的迈进,逐渐清晰。等到他在班末回过神,一眼看向奉天殿,更觉其气势雄伟,神智都已恢复清明。
跟在导驾官的身后,陈恒沿着右侧的道路继续往上。一路到了大殿的台阶前,呼啸的春风才稍稍停歇一些。提着衣摆拾阶而上,陈恒看着地面之时,下意识侧瞄了旁边一眼。
只见台阶中间的石雕上,刻的正是升龙巨鳌图。取意龙遨青云,鳌踏波浪。但对新科进士来说,更喜欢它的另一层意思殿前曾献升平策,独占鳌头第一名。
这就是十年寒窗的最大荣光,每一个有幸站在这里的才子,放置在各地州府,谁又不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呢?
一步步跨过升龙巨鳌图,陈恒心中那股迟来的豪意,才以井喷之状爆发。等他站至案前韦应宏的身侧,少年郎轻轻拱手,以谢府试、会试提携之意。
韦应宏念完状元之名,破天荒的停下声调,没有继续念榜眼的名字,而是等着陈恒走到身边行礼,才冲其微笑点头。
这虽未得到李贽的授意,可陈恒此番连中六元,是大雍立朝以来第一人。适当的礼遇和殊荣,既是给状元郎,也是给皇帝本人。
考生与座师见过一礼,陈恒深吸一口气,举步迈过门槛,朝着金銮殿的前列走去。满朝文武俱列左右,其中不乏穿蟒着绯的大臣。大家尽是默声,目光都落在陈恒身上。
新科状元的样貌、风采确实非凡。除了一身农家子的肤色外,不合世人审美主流外。可看其气宇轩昂之态,在朝服的映衬下,反倒更有不怒自威的重臣气度。
难怪戏文里的包青天、狄阁老都爱做黑脸扮相,原因竟是在此。
林如海的笑容,从陈恒的名字被念出来,就没停过。此刻看着学生走到殿前,站在方砖上,行叩拜之礼,不由生出吾家有子才出众的喜悦、自豪。
御座上的李贽,对殿下之人问道:“
建造金銮殿的工匠真是巧夺天工,李贽的声音不大,经过金碧辉煌的殿内折射,传到陈恒耳边时,却好像李贽贴着身边说话。
此时,外头的韦应宏,已经继续喊着榜眼的名字。但尚书大人的声音,又被外头的风声阻隔,完全不影响陈恒说话。
“臣陈恒,科试第一甲第一名。”
李贽按照每次殿试给三鼎甲的礼遇,继续出声问:“卿既居第一,可有所思?”
此时新科榜眼崔涣已经迈步入殿,探花赵明逸才刚刚从班首走到班末。陈恒微微陷入停顿,李贽此问是惯例。可每科的状元回话,都会登记在册,传至各处。
官场上极重同年的关系,其中又以状元马首是瞻。原因就是在这里,陈恒的回话,不仅仅是代表自己,更是代表这一科的进士们。
示弱,肯定是不能示弱的。他自己可以自谦,可涉及到这一科进士的集体颜面。万一说的太谦虚礼让,传出去旁人说建平四年的会试不过尔尔,那才是无处喊冤。
心中稍作思索,陈恒商榷好言辞,躬身答道:“科举之事,为国取士。臣与中式进士,才学不比范公,贤明不比比干。幸得陛下赏识,能为天子门生。臣等感激涕零,铭记五内。”
取两位圣贤之名,以此做自谦,是极好的说辞。既保留了进士们的体面,一番话也不会显得太过得意忘形。其后又不忘加上陛下的点举之恩,里外都是漂亮的没话说。
朝中大臣听完无不点头,这状元郎不愧是在六科历事过,各处心思考量比起之前的状元是要出彩一些。
殿角的纪事官,亦在奋笔疾书,今日的殿前对答,都要登记在册,青史可查,后人可忆。所谓荣耀,不过如此。
陈恒语气稍顿,继续道:“臣等日后必将辅国治民,以报君恩。以黎民百姓为重,以江山社稷为任,殚精竭虑,以尽臣忠臣德。”
这是状元郎,替自己这一榜的进士,再一次发表政治主张和为官志向。
林如海听的不住点头,能在人生最关键的时刻,还不忘把荣光分给同年。陈恒这孩子,总算是不辜负自己的教导。
榜眼崔涣,探花赵明逸都是神色微妙的看了陈恒一眼。状元郎的对答,并无惯例。过去也不是没有状元郎,只想着自己。像陈恒这般大气,不吃独食的,可以说是少见,也是他们这榜同年的幸事。
“善。”李贽笑着点头,他今日穿着礼袍,坐在御座上,亦为自己的眼光赞赏。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他下意识看到御座下的李贤、李俊。这对儿孙,今日也被喊来至此,也是李贽在告诉朝堂的中间派,自己的继任者只会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