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丐山一动怒,两个儿子都不敢多言。这些年他们爹的身子虽然好了,可想到之前被气晕的场景,还是心有不安,深怕老头子又气过身去。
“爹,我知道你担心啥。我出门喝酒是实在推脱不掉,可我跟他们吃饭,你可有见我喝醉过。儿子心里有数,绝不会给恒儿添乱。”
陈淮津拍着胸脯,诚恳道。他这倒是实话,这段时间,他出门吃饭,甚少有喝多时。
“你这些年是长进了。”陈丐山点着头,可仍是忧心忡忡道,“可老话也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恒儿以后要出门当官,又不能日日守在你们身边,盯着你们。多少人家的富贵,就是被自家人好端端败坏掉。”
“这次家里办席,你们也看到了。五房的那几个远亲,逢年过节都没什么走动。这次也好意思求到恒儿面前,要起官职来。”陈丐山长叹着。
“我们这样的人家,怕穷,更怕富贵啊!!!”
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只听的众人一阵沉默。陈丐山却有意借此敲醒昏头的一家人,“恒儿以后不在家,别人来找你们说个一二三,出门再说自己得了状元郎的授意。到时惹出祸事来,你们谁来替恒儿证明清白?可曾想过恒儿作为晚辈的难处?”
“我意已定。”陈丐山摆着手,不容置疑道,“等这次恒儿成完亲,我就跟你娘回村。我们俩身子骨还行,不用你们跟着伺候。前番我跟族长也说了,以后要是有亲戚打着恒儿的名头行事,马上就抓来见我。家宅不宁,灾祸自生。我今日说的话,只盼着你们能真正听在心里,记在心里。”
两个儿子都不敢说话,只好把目光看向母亲,盼着她能说些话,劝陈丐山改一改心意。谁知老妇人却道:“你爹说得对,越是富贵的时候,越要小心谨慎。”她看向顾氏,又道,“刚刚是你娘我想的不对,林家能看中陈恒,自然清楚咱家的底细。”
“咱们有多少钱,就置办多少的聘礼。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就算少一些,给人说些闲话也无妨。清清白白的人家,来之用之都是靠自己双手。咱们尽了自己的心意,就不必看他人的眼色做事。”
她又歉意的看向陈恒,说道:“就是要委屈大孙子了,你要是晚几年成婚,说不好咱们家还能更好一些。”
陈恒摇头,认真道:“家和万事兴。奶奶,咱们家的家风,足以抵得上稀世珍宝。老师知道,亦会高兴的。”
见大家都达成一致,俩儿子才无助的看向陈丐山。后者畅快的笑道:“我又不是死了,你们要是惦记我,就回村子里看看我。其他的话,就不用劝了。”
“青儿当家的、娴儿当家的,还有清岳、寅儿,爷爷今日当着你们的面,把家里的东西都分清楚。你们人人有份,事后可不许耍赖反悔。”
一众孙辈,哪里敢多说话。点头不是,摇头亦不敢。只好僵在原地,倒像几只发愣的小鸡。
“咱们的日子,关上门还是照过。只是出门做事说话,想想今日的分家。别以为有了当官的兄弟手足,就可任性妄为。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当年能打他。”陈丐山一指陈淮津,倒把后者弄得一阵脸红,“今后也能拿棒子收拾你们。”
大家这才敢点头,当年的场景,谁不是记忆犹新。唯独陈寅当时岁数小,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陈丐山说完话,又让大家一个个出来,当场作保,才挥手让晚辈们都离开退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下他一个老头子和老周氏。
&t;divtentadv>两夫妻相携走过人生几十年,此刻面面相对,老头子才厚着脸笑声上前,拉着周氏的手道:“小云,你不怪我刚刚凶你吧。”
“说这个作甚。”老周氏摇着头,叹气道,“我自己也有想差的地方。哎想到两个孩子要分家,我心里就难受。”
“又不是见不着。”陈丐山呵呵作笑,“他们都是好孩子,会记住今日我的话。多少富贵人家,就败在处事不明上。咱们俩都没读过书,帮不上恒儿什么。就盼着儿孙们以后能和和美美,开枝散叶。你说是不”
“我省的。”老周氏点着头,“往后外人再有什么想法,我出门亦会这般说的。”
”这就对咯,咱俩这岁数,什么富贵都享受不了几年。还不如安顿好他们,能让他们感情依旧才好。”
屋里的长辈在耳鬓厮磨,陈恒却抱着外甥女,在院子里发呆。元元还小,只知道太爷爷说话好大声,正有些害怕。
柳湘莲刚刚从外头打完鸟回来,听闻陈家的事,就窜到陈恒面前,把新得的鸟蛋丢给元元玩,直接对陈恒笑道:“持行,我真是要恭喜你啊。难怪老话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爷爷今日这般做法,你们家可以长长久久下去了。”
“嗯。”陈恒点着头。
柳湘莲见他兴致不高,还以为是为此黯然神伤,忙安慰一番,却把陈恒逗笑。后者道:“我没在惦记这件事,哪怕分了家,家人还是家人。我刚刚是在想,得给村里的孩子办个好点的族学。”
“这是大好事啊。”柳湘莲惊喜道,“你想怎么办?”
陈恒亦是点头,“我名下还能放些免税赋的田产,家里亦有十几亩田。等我成完亲吧,手头缓上一年半载,就去置办些田亩。到时候的所得,全部用在村里的学堂上,让附近村子里的孩子,也能过来读书。”
“好好好。”柳湘莲不住拍手,又笑道,“不过你这束脩还是要收的,书不借不读。人心如此,你不可只惦记着做好人。京城里大户人家的族学,坏就坏在不分好赖,只要同姓,全部收进去,根本不是好人读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