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嫁给崔涤。”
“啊!那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他尽量装着若无其事地说。
“那与我无关。”
“你的终身大事,怎么与你无关?”
“你应该懂……”
张若虚轻轻叹口气,不敢回答。
她恨他。他点燃了别人,自己却冷若冰霜。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倒像个老师,问面前那个答不出话的学生。
“我能说什么呢?”张若虚无可奈何地说。
“比如说你为什么要准备走?”
“不是我愿走,是我从你母亲眼睛里看出她要撵我走。”
“要走,我跟你一起。”她很坚定地说。
“我曾幻想过……”
“只要听了你这句话,我就有决心,就能办到。”
张若虚见她很固执,一时难以说服她,也不想去说服她,便岔开话题,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精致的诗笺说:“这是我专为你写的《春江花月夜》,你收下吧。”
“难道是临别赠诗?”武艳盯着她。
“我求你读下去。”
武艳接了过来,读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好呀,把我的名字都写进去了。”
“这是专为你写的,怎能没有你?”
“可是你加了几点水。”
“你本来柔情似水嘛。”这是他的真感实受。
武艳柔媚地翻了他一眼,继续读下去:“‘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夜空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可是你老躲躲闪闪,时隐时现,那月又怎么照得着你呢?”
“可惜人不能回炉,否则,何须躲?”
“你又说:”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留照君。‘其实,完全是先生多疑。自古以来红颜白发的故事何其多?你我相差不过三十多岁,宫中的嫔妃哪个不比皇上小三四十岁?六十与十六、七十与十七、八十与十八,满朝都是。人生难得一相知,不能因年龄的小节而遗憾终身。“
“可是那终不能同老。”
“只求同心,何须同老。哪怕一年,一个月,一个晚上。”
张若虚虚她了,换了个话题:“你是公主的小姐,我只是一个穷书生。”
“难道您教我们淡泊守正,清贫乐道那些话都是哄人的?我说过,只要有个小院,几间茅屋,养一群鸡鸭、一池鱼暇,足够了,看来你还是不懂我。”
“我没有勇气懂你,所以只有叹息:”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你还有闲情悲叹落月落花,可我呢?你不知道对我的伤害有多大。”武艳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叭嗒叭嗒滴在诗笺上。
张若虚心潮如涌,也顾不了许多,一把抓住她的手。他的手发凉,她的另一只手赶快去焐上。冷热流交织,流遍两人的全身。
“那只有等下世来弥补了。”分不清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门外有脚步声,二人依依离开。
是夜,张若虚整理行装,准备明日告别,二更才睡。刚吹灯,就听轻轻敲门声。
他知道是谁。他决定不再守那道防线。
他打开门,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她。
他们终于圆了个美丽的梦。尽管梦醒了有巨大的痛苦等着他们,也不顾。
第二天,太平公主果然解除了张若虚的教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