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笑了,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和西门很熟悉的。
你和他熟悉?丫丫惊讶了。
我说,他当我是他的好朋友,他还把我的名字记上了他的一个小本。
丫丫的笑容灿烂起来,说,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他跟我提起过没有。
我说,我叫东郭。
东郭?这名字,他好像没跟我提起呢。丫丫说。
我说,我们才认识的,——你去哪?
丫丫的神色忽然又黯然下来,说,我去祭奠一只,一只……
一只老鼠吗?我说。
丫丫惊奇地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上次在屋檐下躲雨,你不是说你养过一只老鼠,死了吗?
丫丫点点头,看了看我,见我双手空空,插在裤袋里,无所事事的样子,就说,有空一起去吗?
我高兴地说,当然。
我随着丫丫去了爱城公园,进公园过后,绕过那些鲜花和水池,走过那些假山,最后走进一片参天古树林里。丫丫指着一棵大树下面的一个小土堆说,到了。
这里面埋的就是那只老鼠么?我问。
他叫丑丑,我给他取的名字。丫丫将手里的鲜花放在那个小土堆上,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包花生豆,搁在上面,说,埋在里面的,其实不是丑丑的尸体,而是曾经关他的一个笼子。
丑丑是怎么死的?我明知故问。
我们家怎么能够养老鼠呢?丫丫说。
我说是啊,你的哥哥就是爱城捕鼠局局长,你们家要是养着只老鼠,不是个天大的讽刺么?
丫丫不说话了,我看见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后来我和丫丫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那是挨着丑丑的坟墓的一个木条椅子。丫丫跟我讲述了丑丑的故事,说,我也没有想到丑丑会自动从洞穴里钻出来,他那分明是想陪同祖母一起死去,他连死都不害怕。
我说是啊,他只想和他的祖母在一起。
丫丫说,我当时确实是被震撼了,我没想到……他会那样。
我说,后来呢。
丫丫说,当时西门也在场,西门叫我把他养起来,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杀死了他的祖母,我不敢再动手杀死他了,西门说养着他,我想,那也算是我对他的一种补偿吧。可是,养着他,他却不吃东西,他绝食。
我点点头。
丫丫说,我以为丑丑只是一时的悲伤绝望,等等就会好起来的,但是没想到,丑丑一直绝食下去,到死的时候也没有吃一点东西。那天晚上,闪电和雷声以及暴雨将整个夜搞得一团糟,等到我醒过来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一个被拆得稀烂的笼子,丑丑已经不知去向了。
他被杀了,是我害死了他。丫丫说着,泪水像清晨的露珠,晶亮着,滑落下来,在地上摔成一个清新的花瓣。
我忍不住心里一阵抽搐,喉头一硬,泪水差点夺眶而出。我说,他不会责怪你的。
丫丫说,谁会知道呢?他毕竟是带着那么多的伤痛和怨恨离开这个世界的啊。
我说,他可能已经厌倦做一只老鼠了吧,他或者想早点死去。
丫丫说,他怎么会那样呢?
我说,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