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却反问道:“大人,霍光说过假话吗?说过没有根据的话么?”
朱买臣却问:“张汤做事十分周密,你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详细?”
霍光不卑不亢地答道:“这个您就别管了。朱大人,别忘了,我是皇上的车驾总管——奉车都尉,同时还是大行令公孙贺的副手!”
东方朔听到杨得意已死,便痛苦地叫道:“得意!你死得好冤啊!”
霍光见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拱腰一揖:“东方大人,霍光告辞了!”
东方朔拦住了他:“慢着!霍光,你把李更买地的事,帮我快速查清楚!”
霍光双手抱拳:“霍光遵命!”说完离去。
朱买臣看了东方朔一眼,感慨地说:“东方大人,你终于出手了!”
东方朔没有答话,却靠在门框上,闭上了眼睛。他的眼前出现他与杨得意一道去蜀都的影子,出现了张汤在割碎老鼠的景象;出现杨得意后悔自己跟着司马相如学养狗,既而误入皇宫而遗恨终生的情形。得意啊得意,你虽然在皇上身边,可你因为失去了男人的命根子,一天都没有真正地得意过啊!我东方朔经常拿你开玩笑,经常和你一起取笑别人,可我对你唯一的许诺,就是说我成了仙后,弥补你不能做男人的遗憾!可眼下,用不着我为自己的胡言乱语不能兑现而后悔,你却先行地走了,而且走在复仇的路上!一向只愿喂狗,不愿见血的你,却要亲手去杀掉一个人人害怕的恶人;而终日声称手无缚鸡之力的张汤,竟然亲手杀掉了你!你们的神经果然都失常了么?不!是我东方朔的神经失常了,我没有想到你会和那个变了样的朱安世结为死党,更没有想到你会死在张汤的手中!想到这儿,东方朔觉得眼中涌出许多黏稠的东西,他强行睁开眼睛,发现整个天色都是红的!好像是杨得意的血,涂红了整个世界!而他的耳朵里,同时传来一阵阵狗的狂叫,一定是得意所喂养的狗,也在那儿悲啼!
珠儿看到爹爹那副样子,一下子缩到了他的跟前:“爹爹,我怕……”
东方朔揉了揉眼睛,然后将湿润的手背在衣襟上擦了擦,拍了拍珠儿的脑袋:“孩子,别怕。你跟着阿绣姨娘在家中呆着,爹爹今天要出金马门,管他什么张汤、李蔡,还有什么李羹桃羹的,不把他们一锅煮了,这天下就没有太平!”
珠儿又嚷嚷起来:“爹,我不怕,我也要跟你出去!”
公孙敖走向前来,抱着珠儿就走。
朱买臣高兴地领着东方朔,一行四人出了金马门。
(三)
张汤家中,天黑人静。
朱安世还被绑在那个木桩之上,白天放在远处的案子被挪到他的身边,上面放着一盏灯,灯边还有一条带着木把儿的鞭子,像蛇一样,盘在案子上。
随着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张汤走过来。来到案子边上,他把屁股轻轻地落到案角上。“朱安世,你在这儿都八天了,除了喝点稀粥外,你不吃也不拉,也不撒尿。你练的是什么功啊!”
朱安世没有好气地说:“张汤,你这奸贼,你的母亲如此善良,怎么就生下你这么个恶鬼?”
张汤并不生气,却发出一阵冷笑:“哼哼!我是恶鬼?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不是恶鬼,而是恶狼!你在南阳杀死义纵后,便跑到了西南的滇池大理一带,因为争一个女人,你居然杀了七个洞帮帮主;而后你敌不过那女人的妖术,你又逃到了衡山;又是为一个女人,你杀了南岳的南天剑;后来你在武陵山中,为了一个女人,你差点丢了性命,可你却杀死了那个女的,还杀死了我派去的张大头和李混儿;前不久,你来到终南山,还是为了一个女人,你居然亲手杀死了你的师娘……”
朱安世愕然起来,接着便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大声叫道:“别说啦!”
“哈哈哈哈!你难受了?就这么点事儿,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你这副德性,本大人很喜欢!”张汤不仅不怒,反而走向前来,对朱安世露出愿意亲近的表情。
朱安世有些惊讶:“你说什么?”
张汤伸出右手,将食指放到自己的鼻尖前面,既像点着朱安世,又像指着自己的额头,边晃动那个手指头,边说道:“你这副德性,本大人喜欢!实话告诉你吧,自从那天晚上,你声称要凌迟处死我时,我就喜欢上了你。自从我截碎老鼠那天开始,还没有人敢当面对我说这话。我等了二十多年,居然等到了你这样有种的小子。你不是一口一个‘老子’吗?只要你认我为老子,我就认你做干儿子,留下你的性命,还会让你做上高官!”
朱安世怒道:“呸!你与我有杀父灭师之仇,我岂能认贼作父?”
听了此话,张汤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就冲这一点,你还嫩得很!你说是我杀害你的父亲和你的师傅,你有证据么?”
“证据?什么证据?我是听说的!”
“听说?耳听是虚,眼见为实。你父亲籍少翁死时,我并不在场,是义纵逼他自尽的。而义纵早被你亲手杀死了,你的杀父之仇,已经报了!”
“可我的师傅,郭解郭大侠,是你杀害的!”
“哈哈哈哈!是我杀了郭大侠?你有没有搞错!朱安世,要是我有证据,不是我杀了你的师傅,而是别的人要杀他,你怎么办?”
朱安世脖子一挺:“只要你拿出证据,交待出下家,我就不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