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玉亭“嗯”了一声。他看见玉亭还是那副样子,破棉袄襟子的两颗钮扣之间,别一
卷子学习材料,两只烂鞋补钉缀补钉,想往快走,但为了将就那双鞋,两条腿绞在一起,急
忙走不前来。田福堂被这位忠实助手的硒惶样子都快逗笑了。他想起他还有几双旧鞋,干脆
送给玉亭去穿吧!孙玉亭上了公路,走到他面前,说:“高虎不在,带着枪到神仙山打山鸡
去了……什么事?”
田福堂说:“公社决定,叫把罐子村你那个侄女婿放了。徐主任有事,今天不回来,让
我把这话捎给高虎和你……”
孙玉亭听了十分高兴——这事情如此处理对他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崇拜地看着田
福堂,说:“这肯定是你在公社说了话!”
田福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不管怎样,让满银回罐子村去吧。高虎不在,这事你
过去说一下就行了!”孙玉亭犹豫了一会,说:“你还是晚上给高虎说这事,让他宣布。我
和满银远近算个亲戚,我宣布这事,怕政治影响不好……”
田福堂很满意玉亭同志政治上的精明,说:“这也好。毕了我给高虎说。反正今天也快
收工了,让满银再受一会罪吧!”
田福堂说完,就推着自行车回家去了。孙玉亭又按原路返回了农田基建会战工地。
……第二天早晨,王满银在老丈人家吃完饭,就和兰花带着两个娃娃起身回罐子村了。
王满银已经累得象散了骨头架;一绺头发聋拉在汗迹斑斑的额头上,手里拉着四岁的女
儿猫蛋,松松垮垮地走着。不过,终于释放回来了,他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轻松和愉快,一路
走,一路嘴里还哼哼唧唧吟着信天游小曲。兰花把两岁的儿子狗蛋抱在自己热烘烘的胸脯
里,跟在她的二流子男人身边,也喜得眉开眼笑。
半路上,兰花心疼地对男人说:“家里还有六颗鸡蛋,我回去就煮!你和猫蛋狗蛋一人
两个!”
王满银高兴得嘴一咧,竟然放开声唱了两段子信天游——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莹莹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个人!
五谷里(那个)田苗子,唯有高粱高,一十三省的女儿哟,数上(那个)兰花花好……
兰花脸涨得通红,跑过去用她那老茧手在王满银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王满银脖子一缩,
眼一瞪,嬉皮笑脸地把舌头一吐——他这副鬼样子把两个孩子逗得直笑……
时间过得既漫长又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夏天。
这是黄土高原一年里再好不过的日子了。远远近近的山峦,纵横交错的沟壑和川道,绿
色已经开始渐渐浓重起来。玉米、高粱、谷子、向日葵……大部分的高杆作物都已经长了大
半截。豆类作物在纷纷开花:雪白的黄豆花,金黄的蔓豆花,粉红的菜豆花……在绿叶丛中
开得耀眼夺目。就连石圪节这样往日荒凉的集市场上,也已经出现了一些瓜果菜蔬,给这条
尘土飞扬的土街添了许多斑斓的颜色。
再过几天,就是夏至以后的第三个“庚日”,初伏就要开始了。紧接着就是大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