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冷笑一声,“我告诉你,既然生在皇家,就该努力地拼命地活下去。要不然,趁着现在赶紧滚!没有人会留你的!因为你这样的废物,多的是人顶替你!或者,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最终的结局,你、罗国公府、你身边的那些谋臣,那些依附于你生存着的人,他们全都会死!一个一个接着一个死在你面前!”
拓跋玉突然站了起来,因为用力过大,缠绕着他肩头的绷带已经被浸透成深重的一片血红,他此时早已经被激怒地狂性大发,扑过去抓住了李未央的肩膀,他的脸上虽然带笑,却狰狞扭曲地令人胆寒:“李未央!你懂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凭什么!”
李未央眼中冰冷,毫不犹豫,快速地给了他一个耳光,那耳光响亮,让拓跋玉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下意识地踉跄着倒退半步,手臂竟然颓然地松了开来。
李未央目光漠然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为什么选中你?因为拓跋真恨你,因为他最嫉妒的人就是你!因为你一出生就拥有一切他没有的东西!所以我捧着你、帮着你,因为我要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我要看到他被自己最憎恶最瞧不起的人踩在脚底下的样子!不光如此,我之前以为你虽然不够狠辣,至少是个敢作敢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不会怨天尤人,不会因为丁点儿挫折就一蹶不振!可是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我真是眼睛瞎了,才会以为你有本事和拓跋真一斗,现在看来,你早晚死在他手上!所以,快滚吧,不然你还得亲眼看着拓跋真屠杀你的朋友、亲人!看着他踏平你的王府!看着他登上皇位!”
“住口!你住口!”
拓跋玉回身,竟然已经从一旁抽出了匕首,寒光闪闪的匕首眼看就到了李未央的耳畔,他却突然停住了,眼睛里的情绪说不清是爱还是恨是怨还是毒。
李未央看着寒光闪动的匕首,却是淡淡一笑,根本看不见任何的畏惧之意:“怎么?听着刺耳吗?不妨告诉你,拓跋真幼年便已经亲眼看着亲生母亲死去,可他为了大业可以忍耐一切,明知道武贤妃就是杀母仇人也可以笑着叫她母妃。你能吗?拓跋真为了成功,可以一次一又一次对着太子摇尾乞怜,你能吗?拓跋真为了皇位,可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杀光一切反对他的人,你能吗?跟他相比,你不过是个懦夫!为了一点小事就在这里寻死觅活,你真是过的太顺利了!看看如今的你,连握匕首都握不稳,有什么资格向我这么一个无辜的女子发泄怒气,简直是不知所谓!”
拓跋玉打了个激灵——她的字字句句,痛骂声声,带给他仿佛灵魂深处的震撼!将匕首猛地摔至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何曾想过真的动手——对李未央,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拓跋玉在她面前跪了下来,用手抱住自己的头,哪怕肩头的伤口早已是鲜血横流,他也全然不知道一样,他只是像是丧失了刚才的那股暴怒和劲头:“对不起——我……我昏了头,我——我从没这样失败过——眼睁睁看着母妃因为我自己的错误丢了性命!未央,我——我好恨我自己——”
李未央知道,最合适的机会来了,她今天来,便是在等这样一个机会——她叹了一口气,原本的冰冷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反而蹲下了身子,温柔地道:“七殿下,你是陛下心里最喜欢的皇子,这就是你比拓跋真优势的地方。我知道德妃娘娘的死对你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可如果你就此一蹶不振,谁能帮她报仇呢?你想想看,太子和皇后,还有拓跋真,当然还有在幕后策动一切的蒋华,全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你要让他们这样继续嚣张下去呢?还是要做握着匕首的人,将他们一个一个地撕碎呢?”
她的声音,非常的温柔,带着一种蛊惑的力量,拓跋玉慢慢地抬起头来,盯着她。
李未央的笑容十分的美丽,然而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柔软,她慢慢地从地上捡起了那把匕首,亲自递给了拓跋玉,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让他的手握住了那把匕首。拓跋玉终于握紧了,哪怕是匕首的利刃已经划破了他的手心,鲜红的血滴落下来,他也浑然不觉,只是认真地看着匕首,一言不发,像是入了迷。
李未央微微一笑,起身打开房门,没有再看仍旧在发呆的拓跋玉一眼,随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迎上九公主急切的面容,李未央道:“让他一个人好好待一会儿吧,我想,你很快会见到他振作起来了。”
明知道太子和皇后的计划,明知道他们策划着要用德妃的死来打击拓跋玉,明知道德妃和拓跋玉之间的母子感情非同一般,明知道拓跋玉唯一的软肋可能就是他的这位母妃,李未央眼睁睁看着莲妃去推波助澜没有阻止,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她需要拓跋玉的力量,在她抗衡拓跋真的时候,拓跋玉将会变成一把刀刺进对方的胸膛。但这一把刀,实在是太钝了,她不得不亲手将他打磨地快一点。德妃的死,罪魁祸首是太子和皇后,当然还有拓跋真,可想而知,拓跋玉的仇恨会有多深,而这种仇恨,将会抹掉他最后的一丝怜悯和软弱。
这样,才是最好的。因为拓跋玉平日里太过顺遂,因为他太过优秀却从来没有失去过,不懂得失去的人就没有动力,没有必胜的信念……以后,一切就大不相同了。
李未央坐在马车上,外面摇曳的阳光不时透过车帘落在她的脸上,留下明灭的光影,在这一个瞬间,她仿佛是一个处在光明与黑暗之中的人,根本叫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小姐,奴婢觉得——您对七殿下太过冷漠了一些。”
墨竹很小声地道。
李未央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却是微微一笑:“他不过是我的盟友,我又为什么要对他心慈手软。”
墨竹和白芷对看一眼,白芷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下去,可是墨竹还是很同情那个外表冷漠内心却多情的七殿下,小小声地道:“可是他那么喜欢您——”
“他对我的喜欢,最初是因为我对他有用,不是吗?”
拓跋玉不会喜欢一个完全没用的人,就像他最开始在村口的凉棚见到她,不过觉得她有趣而已,却没有动手帮助她的意思。
墨竹觉得很奇怪,道:“那您对三少爷——”她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当下脸色都被吓白了。
李未央听到这里,面色却是变得柔和了许多,她没有回答墨竹的话,尽管这时候连白芷都好奇地盯着她。他们作为旁观者,都觉得她对李敏德不同吗?
或者,的确是不同的。
李未央笑了笑,垂下了眼睛,然后轻声道:“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马车里的两个丫头同时竖起耳朵,倾耳聆听。
“他喜欢我,没有原因。”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眼神放的很柔很柔,用一种发自肺腑的感情道,“不计较身份,不在乎得失,纯粹只是因为我是我,而这样的喜欢我。我是李未央呢?还是别人呢?或者我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都不在意。能这样的被人喜欢,其实真的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啊。”
她轻轻地叹息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再说下去。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感情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李未央命白芷磨墨。此时,窗户半开,风吹进来,吹散了屋子里的墨香。李未央持着毛笔,凝望着几案上的纸张,眉间微皱,迟迟不肯落笔。
这字还是这样丑,她都说了不要再写,却还是控制不住又拿起笔。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自外推开,进来的人,是李敏德。
他把一个锦盒往桌子上一丢,然后转身朝她走过来:“那个家伙一日三顿饭这样送礼物,看到是真的准备骗你芳心了。”
李未央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