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却摇了摇头,道:“一般情况下,若是有人存了不好的心思,会在香炉里头下麝香,麝香粉香气浓烈四溢,最容易滑胎,可这样一来很容易会被人发现。这个凶手十分的狡猾,却将麝香混在了颜料里头,味道是极淡的,若不是仔细检验,一般人是检验不出来的。”
王太医一边说,一边用小刀刮了一片画纸,然后吩咐人取来一碗白开水,将画纸放了进去,原本的画立刻模糊了,稍候片刻,等颜料化开了,淡淡的香味飘散开来,王太医示意丫头端给李萧然。
罗妈妈面色凝重地说道:“请老爷仔细闻闻,画上的味道十分淡,不凑近了很难闻出来,但是颜料化开在了水里,味道就不同了。奴婢大胆猜测,凶手用固体的麝香片磨碎了放进颜料去,且等画干了之后就很难察觉出来,这样不懂香料的人即便是仔细检查了整个屋子,也不会去检查一幅看起来很平常的画像。”
一番话说罢,屋子里的人面上都是一变。
荣妈妈口中大呼:“难怪咱们发现不了,这画好好挂着,又有谁去查探呢?”
一句话而已,便帮其他伺候的丫头开了罪。
王太医道:“发现不了才是正常的,很多画师都喜欢在上等麝料中加少许麝香,制成麝墨写字、作画,芳香清幽,若将字画封妥,可长期保存,防腐防蛀,但是对于孕妇来说,这就很麻烦了。一般人肯定注意不到这种画像,纵然发现了也觉得是常事,若不是方才罗妈妈细心,就差点漏过了。”
蒋月兰失声痛哭:“到底是谁在这画上动了手脚?!”
李萧然怒声道:“查,一定要彻查,这画像到底是哪里来的!”
荣妈妈作出一副吃惊而愧疚的样子,道:“老爷,画像也属摆设之物,从前夫人屋子里的东西都没有搬过来,到了新的屋子,夫人见到墙壁空荡荡的,便觉得不够清雅,特意命奴婢去向刘妈妈开了小库房,讨了一幅画来挂着。”
李萧然勃然大怒,道:“刘妈妈?叫她进来!”
李未央冷眼瞧着,却是一言不发,仿佛对她们的行为一无所知似的。
不一会儿,刘妈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由于跑得太快,进了屋子差点人仰马翻。
“刘妈妈,到底是谁指使你,送了这幅画像来!”
李萧然厉声道。
刘妈妈满头大汗,莫名其妙的看着李萧然,随后看到了那幅画,恍然大悟道:“老爷说这幅画吗?是因为夫人说这房子空荡荡的不好看,特地命荣妈妈来找奴婢,说是要一些摆设,这也不大值钱的,奴婢也就开了小库房,让荣妈妈去挑了——”
皇帝和柔妃,包括老夫人这些人都给了李未央不少的赏赐,其中不乏一些大件的礼物,并不算十分的值钱,所以李未央并没有特意抬进自己的屋子,包括一些屏风山水画甚至还有些红木的妆台匣子,全部交给了刘妈妈保管,在院子后头的小库房里放着。刘妈妈是老夫人的人,李未央调查过她之后,对她一向比较放心,可是她居然没有知会自己就为荣妈妈开了库房,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刘妈妈,是你自己开了小库房吗?”
李老夫人皱眉。
刘妈妈终于看出点不对劲儿来了,她虽然是老夫人派来照顾三小姐的,可三小姐院子里头早已有了得宠的丫头,根本轮不到她说三道四,三小姐更是很少让她过问屋子里的事,她只能守着一堆死物,捞不到什么油水。平日里倒还好,最近看到同样被分到四小姐屋子里的肖妈妈穿金戴银,显然是从四小姐那儿捞到的好东西,她自然心里就不平衡了。那次夫人派了荣妈妈来要东西,她有心思去巴结,又有点畏惧李未央,便派了人想要去请示,谁知道李未央偏偏进宫去了,她想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同意了,将人放进了小库房。
本来还担心荣妈妈会挑了太过显眼的,谁知不过是一幅画,刘妈妈才放下心来,说了一句回头告诉小姐,荣妈妈便说不过一样小东西,特地去说了反倒显得母女生分了,到时候夫人自己会知会小姐的云云,还特意给了刘妈妈一个金镯子,刘妈妈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再多言了。此刻被老夫人问起,刘妈妈一头的冷汗,只是看了一眼李未央,几乎说不出话来。
荣妈妈厉声道:“刘妈妈,你当时是跟我说,三小姐已经同意了的!”
刘妈妈一愣,随即张口结舌,愣愣道:“我哪儿有这么说过!荣妈妈你怎么能胡言乱语呢!明明是你说不必通报,夫人自己会向小姐说的啊!怎么胡乱赖在我身上!”
李未央淡淡道:“老夫人,父亲,我从未允许这奴婢送这幅画给母亲!”
荣妈妈却大声道:“老爷,老夫人!若是没有三小姐的允许,一个小小的奴婢敢这么做吗?难不成刘妈妈会在画上做手脚不成?!”
李萧然的脸色异常难看,厉声呵斥道:“刘妈妈,这画被人用了麝香,害的夫人滑胎,你可知道?!”
刘妈妈早已瑟瑟发抖,见李萧然满面怒容,她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明显是吓坏了。
李未央眼底冷笑,面上却仿佛极为恼怒的模样,道:“你发什么愣!还不把话说清楚!”
刘妈妈一个战栗,立刻道:“奴婢没有禀报三小姐,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求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她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平日里只知道做事,今天知道莫名其妙闯了大祸,怎么会不害怕呢?
“父亲,这幅画是前朝画师刘舒的清风图,乃是公主赐给我的礼物,难道公主也会陷害母亲吗?而且这幅画在小仓库里头放了足足有半年,若真是有人故意动手脚,怎么会那么早就开始准备?!还那么巧被母亲挑中了呢?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李未央一字一句地道。
李萧然的神色越发难看,快速将那画取出来仔细看了又看,断然道:“不,这不是刘舒的作品,这是一幅伪作!”
众人面色都是一变,竟然是伪作?!
李萧然对书画十分有研究,他指着这一幅清风图,面色冷凝道:“刘舒每次作画必定是醉醺醺的,正是因为他这种不拘小节的性格,画上的题款都是一反常规,正统章法是从右向左,写在画面空白处,而他却从左向右,题于竹石空隙之间,书体是隶书与行楷结合,行款不是直书到底工,而是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看起来逸趣横生!可是这一幅画,虽然表面上和清风图一模一样,题款却和普通的画作一模一样,是从右向左的!所以,这绝不是刘舒的作品!”
李老夫人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道:“公主是不会送伪作来的,所以,一定是有人将这幅画掉包了!”
众人的眼光重新回到了李未央的身上,她却冷冷一笑,道:“这么说,大家都是在怀疑我了?府里头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是固定的,谁买了什么药谁用了什么药,府里头的大夫最清楚,我何曾碰过麝香呢?甚至连我屋子里的香炉都是清心香,最平和不过,半点麝香的成分都没有,敢问一句,要害人,我去哪里弄麝香来?这可不是寻常东西,既然你们怀疑,不妨去外面铺子问一问,看我或者我的丫头可曾踏进药铺半步!”
“敢问三小姐,你肯让人搜一搜吗?”
荣妈妈冷冷道。
“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