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祖辈平夏铁鹞子和横山步拔子,曾经与汉。人交战上百年之久,却从来没有深入内地,更逞论骑在汉人头上作威作福?只有跟在强大的蒙古大汗身后,才能实现祖辈的梦想,打进了江南的花花江山,从这点来说,他们对有着灭国之恨的蒙古人,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驻扎广州城中,大家都知道参政大人的毛病,上。行下效,参政去汉奸新附军千户、文官知府、同知家里“慰问”他们的妻女,探马赤军的千户百户们就去蹂躏新附军的百户、牌头和普通商民百姓。
虽然此次出征。死了很多同族,但草原上长大的儿郎,不死在马背上,难道还能死在病榻上?党项人并没有多大的悲伤,反而有点庆幸自己能回到广州的安乐窝。
逃出五十里之遥了,以往在一场战斗中,汉人从来没有追击超过五十里的情况——他们显然更信赖坚固的城墙,所以从李恒以下全军将士都放松下来,把马儿牵到山溪边饮水。
“马儿啊马儿,少喝点水,待会儿还要跑长途哩!”李恒的亲兵李福,轻轻抚摸着河曲马狭长的额头,手指头伸进长长的鬃毛底下,替它挠痒痒。
夏天,山溪边长满了青翠欲滴的嫩草,马儿喝了几口水,转过脖子就啃吃青草。李福急得直拿拳头砸它:“马儿,你咋吃草料呢?!还要跑好几百里,喝不上水,肚子里结住怎么得了?”
骑兵们都有个常识:马儿长时间奔跑或者短时间加速过大,汗出的多了,肠子就会从吃下去的草料中吸水,要是不将息马力,到后来会把草料里的水吸干,肚子里的干料板结在一块比石头还硬,整根肠子给塞住,神仙也救不活!
党项武士心疼爱马,好歹让它吃个十来口青草过过瘾,才把依依不舍的马儿们牵走,李福从马鞍袋里抄出把炒了的干黄豆,摊在手掌心,马儿粗糙、湿漉漉的舌头舔吃黄豆,弄得他掌心麻麻痒痒,怪舒服的。
五年前,李福还是祈连山麓的牧羊少年,西北草原上的甜草根、芨芨草、拐枣和酸角果,是李福这样十三四岁孩子的最爱,在草原上甩着牧羊鞭子,听兄长们唱着延绥的花儿,和心爱的姑娘对歌。虽然穷困,虽然常常吃不饱饭,虽然有夏季炽烈的眼光,和冬季漫天的风雪,但那才是党项人生活的地方啊!
现在,随着杀害党项族数十万兄弟的蒙古人打到了南方,这里物产丰富、民间富饶,江南真真是老辈人说的人间天堂呵!可这是汉人的地方,不是党项人的地方啊!李福记得在祈连山麓,走到哪儿都会有好客的牧人递上热气腾腾的奶茶,但在南方,不管广州还是福州,背后只有冷冰冰的面孔,和充满仇恨的眼神!
为了蒙古大汗的霸业,在家乡万里之外和素不相识的汉人生死搏杀,党项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作为一个曾经的牧羊儿,李福总弄不明白。
担负警戒的后队,传来了一阵阵的呐喊,李福大惊之下很快给马儿套上了笼头鞍鞯,把它牵到了主人身前。
李恒双手在马鞍上一撑,双足发力腾的一下跳上马背,鞭花儿一甩泼剌剌跑上了一座小山丘。
远处,打着灯球火把的行军队列,在夜幕下形成了一条燃烧的长龙,汉人、汉人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难道英勇如费听捷利,竟没能把汉军拖上一个时辰?李恒的心,变做一片冰凉。
汉军金刚师副师长仇灭虏骑着皇帝的御马,带领两个师所有的骑兵、准骑兵力量,对李恒部衔尾追击。他们并不是在歼灭费听捷利的战后出发,早在战局进行到大半,汉军将不到四千名党项武士压缩包围的时候,按照既定计划,陆军司令陆猛就下令全军所有的侦察兵、骑兵、联络兵,以及辎重兵、步兵、炮兵当中会骑马的,将战马、驮马、挽马一律安上鞍鞯,拼凑了五千“骑兵”,严令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追上李恒、掐断他的逃跑路线!
党项人的马匹,前后连续跑了好些天,早就掉了膘;汉军的马儿则是船运,连日里关在舱中闷得慌了,好不容易放出来,撒着欢儿的跑,一鞭子下去,没十来里路停都停不下来!晚出发半个时辰,在李恒命令停下来饮马的时间里,仇灭虏终于追上了这个党项奴。
“李恒就在前面,骑兵兄弟们,咱们不能老让步兵、炮兵出风头啊!捉住李恒,打出骑兵的威风!”仇灭虏最早就是从最接近骑兵的尖兵队起家,汉军没有独立的骑兵单位,骑兵分散在各师团营,这让喜欢马上拼杀的仇灭虏很是郁闷,不过,汉军陆军操典中明确以步炮兵正面决战、骑兵追歼逃敌的战术,让他当年苦练的骑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出发之前,皇帝将伏击亦思巴奚战斗中缴获的御马借给他乘骑,感激涕零之余,仇灭虏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取到李恒的人头,亲手献给皇上!
“冲啊!”
汉军师有骑兵营,团有骑兵连,营有骑兵排,两个师的部队,就有两个营另六个连另十八个排的正规骑兵,加起来一千八百多人,组成了第一波攻击的矛头,他们扬鞭策马,如同一阵狂澜卷向党项人的后队。
汉人竟要和我们党项武士在马上拼杀?几乎所有的党项人都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就是当年大宋最强盛的时候,也是用什么平戎万全阵,以步兵为主干、强弩为利器和平夏铁鹞子、横山步拔子们对阵啊!
“让南蛮子知道,谁才是马背上的勇士!”李恒举起了战刀,向下虚劈挥出一声短促的啸音:“杀光他们!”
“杀光南蛮子,为费听将军报仇!”党项武士举起了锋利的弯刀、沉重的狼牙棒和乌油铁锤,向汉军骑兵压去。
第299章 骑兵战
延绥产优质铁矿,西夏人吸收了大宋的冶炼技术,兵器工业相当发达,他们制作的镔铁刀剑被宋人赞誉为“明如雪花”,他们的瘊子甲坚固无比,三十步外神臂弓也难以洞穿。比起兴兵之初用老雕翎毛、生牛皮做盔甲,用狼牙做箭头的蒙古军,他们的装备要精良得多。
所以不像蒙古人习惯采取边跑边射箭、非接触的曼古歹战术,党项人更喜欢用重甲铁骑正面突破,这一次,李恒决心让汉军见识见识当年平夏铁鹞子的强大武力,面对汉军的箭矢阵型,他命令士兵们排成了针锋相对的雁翎阵,准备正面兜住对手,再从两翼包抄,将这股汉军全数歼灭。
失去了机动力强的骑兵,看楚贼还拿什么来追我!李恒摸了摸瘊子甲甲片上因为冶炼技术而产生的凸起,他的身旁,第二个千人队、第三个千人队都排好了阵型,他们将对汉军发起连续不断的进攻,直到对方崩溃。
党项人,是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虽然立国之后逐渐吸收汉文化,但也继承了老祖宗的武勇,他们饮马奶、吃牛肉,身躯矮而健壮,能抡动狼牙棒、乌油锤这样的重兵器,想当年北宋军也只能以强弓劲弩压制,并自吹“弩,中国之劲兵,四夷所畏服也”。
第一攻击波的千人队,所有党项武士都坚信,自己会轻松惬意的砸开汉人的天灵盖,让这些可恶的人脑浆四溅!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自己错。了,对面的骑兵在高速冲击中,一手控缰,一手平端起乌沉沉的金属管子——那是火枪!
汉军排出的箭矢阵型,最前端的。箭头上,第一支火枪发射了,火光在夜色中一闪而逝,然后仿佛时间停顿了那么一刹那,这一点火花像是掉到了火药桶里,箭头两边的火光轰的一下大振,并且在瞬间蔓延到了两翼,形成了一片火海。从李恒所在的小山丘上看去,汉军骑兵组成的箭头,锋刃上燃烧着滚滚火焰,并带着浓烈的硝烟,向党项人的雁翎阵猛扎过来。
子弹在空中沿着低平抛物线。弹道飞舞,一头扎进了党项人的阵列,急风暴雨般的打击让人根本无法作出反应,即使最强悍的武士也只能祈求上天保佑自己正好不在子弹的飞行轨迹上。不管是黑漆锁子甲还是闻名遐尔的瘊子甲,都无法抵挡高速飞行的弹丸,子弹轻易穿透了铁甲,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