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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第2页)

奶奶老是阴天,也难怪她,因为从爷爷死,家里就不顺,先是被人倒帐,钱借给亲戚作生意,又赔了老本。

跟着家里失火,老爸从火场逃出来的时候,连眉毛都烧不见了。

那时奶奶正好做完礼拜回家,被邻居拦住,老远看火光冲天,一个个火球,随着那天的大风,从头顶飞过去,还以为有什么庆典在放烟火呢!

奶奶在废墟上搭了间草房,住了好多年。爷爷生前工作的单位要重建,把他们赶到一栋小楼上。

又过几年,小楼也要改建,奶奶又带着我老爸,躲到了违章建筑区。

我就是在那个违建区出生的。

提到我的第一个家,因为年纪太小,已经没什么印象。

只晓得在一个大院子里,住了许多人家。我的后窗,正对着厕所,一天到晚地臭,夜里,还能清楚地听到“轰炸弹”的声音。

更可怕的是另一种轰炸声——火车。

我的家就在火车道旁,整天整夜,一班又一班的火车驶过。

车子一过,我就像是坐上了火车。有时候躺在床上,房顶裂缝透进一丝阳光,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上面灰尘往下掉,一线一线地,很美!

如果只是靠近铁道,还算好,偏偏我家又在驳车场旁边。最可怕的是驳车,也就是火车头和车厢连接。那不是用“挂”的,而是用“撞”的。中间的钩子,要狠狠地撞,才能接上。

于是,可能夜半三更,我这初生的小奶娃,刚睡熟,就被那惊天动地的一声给“撞醒”,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跟着,邻居狠狠地关上窗子。

我便哭得更凶了。

夜里哭,总是奶奶抱着我走来走去。

我妈常说:“儿子是为奶奶生的!”

据说,当我中午诞生,护士出来报喜的时候,奶奶脸上很平静,只“哦”了一声,连笑都没笑。

但是老爸说,他看到奶奶脸上好象发出一种光,只不到一秒钟,但那是一种光,他一辈子都记得。

我离开医院,就进了奶奶的房间。

从那天,奶奶渐渐有了笑。

我们的家,在老爸二十三岁、奶奶六十五岁那年,开始“放晴”!

有几个小朋友能想到,我竟因为家门口没水沟,而使小小的心灵,受到伤害……

找家门口没水沟

我家后面对的是铁道,正门隔街,却是高级住宅。

虽然小时候,能回忆的事不多,我却清楚地记得,对面的孩子朝我丢石子。他们还编了歌,骂我们这边的人:“违建丑!违建臭!

违建门口没水沟!?

我们这排违建,真是“门口没水沟”。只见对面家家门口有水沟,我家门口却是平平的。

老爸没对我解说过,只是我后来想,一定因为违建不在都市计划中,所以政府不建下水道。

但是,有几个小朋友能想到,我竟因为家门口没水沟,而使小小的心灵受到伤害!?

违建的另一个特色,就是没有人会努力改进他的建筑。当对面不断盖新房的时候,我家这一侧,却愈来愈破烂。

我家大院的左邻,是一个专做烧腊的工厂,只记得门口总停着小货车,抛下来一大块一大块血淋淋的肉。他们的前门,老是聚着苍蝇;他们的后面,总是冒着黑烟和又香又臭的烤肉味。

我妈常说:“我喜欢吃香肠,但发誓不吃隔壁做的。

隔壁过去,是间家庭美容院,很小、很矮、很热,也很会冒出奇怪的味道。

每天傍晚,奶奶用小车子推着我散步,第一站必定是这里,在美容院门口,跟里面的人聊天。

然后,向前走,穿过好窄好窄的小巷子,又经过总是湿滑湿滑、两边房檐都碰在一起的“违建区里的小弄堂”,到铁道旁边。

虽然总是被火车吓得哭醒,我却从小就爱看火车。

当一团黑黑的烟,带着一长串黑黑的怪物,冲过眼前,又一下子消失不见,那种由预期到紧张,又接着放松的感觉,说不定正像云霄飞车一样,有着特殊的刺激效果。

在哈佛大学,我主修心理,心理学有一种理论,就是人类常藉描绘自己最畏惧的东西,来克服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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