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傅年躲闪不及,被他一个张臂结结实实地抱在了怀里,然后一顿狂蹭。
周傅年下意识低喊:“宋竞卿!”
他耳尖通红,挣扎着想要把宋竞卿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可是手刚横过胸前,就被对方含住了,像疯狗一样,对着他的手又舔又吮。
周傅年脑袋空白,隔了好一会儿才突的把手用力抽了出来,微怒:“宋竞卿,你,胡闹!”
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宋竞卿突然停止了他的疯狗行为,抬眼看着周傅年黑沉的怒容,然后慢慢松开了他,立正站直了,然后朝周傅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周傅年看得更来气了,这话倒是听懂了,不知道是真醉还是装醉。他开了门,甩下一句“进来”,径直进了门。宋竞卿一路眼巴巴地跟着他进了厨房,跟着他转身,洗手,转身,烧水……
周傅年顾着弄东西,头也不回,“宋竞卿,去沙发上坐好。”
身后没有动静,周傅年回头板起脸,宋竞卿立马转身回了客厅。
等到周傅年端着煮好的醒酒汤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宋竞卿已经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周傅年叫他坐着,他还真不知道躺下睡。
周傅年轻轻叹了口气,不自觉放轻了脚步,把醒酒汤搁在桌子上,又将灯光调暗了些。
青年的睡颜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但即使闭上了眼睛,宋竞卿依然掩不住身上的倔性。周傅年莫名觉得有些心酸,却不知从何觉起。
“如何是好……”他轻声说。
宋竞卿突然轻轻抖了一下,整个人慢慢地往一旁滑下去。周傅年小心翼翼地扶住了他,托着他的头让他在沙发上躺直了。那看起来挺柔软的头发却意外的硬,像刺猬的刺。
那外套在挪动下硌得难受,周傅年又想着为他脱下来。他的手臂也很沉,但明明看起来格外削瘦。那外套穿过腰下,袖子从手臂剥下来,眼看着就要成功的时候,却猛地被外套的主人抓住了。
周傅年以为宋竞卿被自己吵醒了,然而抬眼看去,对方依然紧闭着双眼,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可是那外套却被抓得异常牢,周傅年只得转而将它盖在了宋竞卿身上。
这本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举动,如果周傅年没有在准备起身为宋竞卿再拿一床毯子的时候,瞥见那外套的内口袋处露出的二分之一的照片的话。
乍一眼看去浅蓝色调的照片静静地躺在衣服上,像过往的宣告静待被人解开神秘的帷幕。窥探别人的隐私并非君子之举,可周傅年偏偏一眼认出了,那照片上的人,正是自己。
他离去的脚步停留在原地,静静看着那照片。修长的双指夹住了照片,将它缓缓抽了出来,像展开半摊的画卷。
眼前的照片上,古装扮相的人穿着一身浅蓝色底的素面湖纹缎袍,正摆弄着衣袖,略有所察地往这边看过来。那眉眼或是天生,或是妆容,温润无比,却又有为官者的洞察之力。
这是周傅年,或者说,是三年前的周傅年。
……
远离县城将近三十公里之外,是与车水马龙的县城完全不同的安逸村镇。七月流火,村里路旁院内都开满了桂花。
这里叫桂花村,家家户户都种着桂花,曾经以酿造桂花酒出名,但这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酒香已散,桂花却还开着。
几个穿着裤衩、裸着上半身的小男孩在院里爬桂花树,像几只小猴子,滑溜一下就全到了树上,扬落了满地桂花,一阵花香逸散在整个院内,却没惊醒屋内的人。
这棵树极其粗大,区区几个小孩子跟几块石头没区别。就在这树的对面,隔着五米远的地方有一扇二楼的窗户,是类似玻璃材质的,能够清晰地看到屋内的陈设和事物。
而此时,透过窗户,一个小小的人影正端坐在一张木桌旁,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一直没停歇。
那几个小孩子指着窗户的人窃窃私语,然后又偷笑起来。最后他们好似约定了什么,其中看起来年纪最大的男孩折了一根桂枝,抡了两下胳膊,用力朝窗户甩了过去。
桂枝很准地砸在了窗扉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屋里的小人儿终于停下了笔,看了过来。他就坐在窗户边边,手轻轻一推,花香从逐渐打开的缝隙钻了进来。
他捂住鼻子,却已经迟了,难忍的痒意奔涌而上,最终化为止不住的喷嚏声,响起在寂静的院子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树上的男孩们发出一阵嘲笑,他们呐喊着,“病秧子!病秧子!”
屋内的人好容易止住了难受,抬眼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那双澄澈的眼睛,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仍然冰清如玉,没有生气,也没有难堪。
“病秧子”问:“你们要吃糖吗?”
男孩们笑不下去了,他们瞪着他,觉得他是个傻子,同时心里突然间憋屈难受得要紧。年幼的他们并不知道那叫愧疚。
“我们才不吃病秧子的东西。”不知道谁轻声嘟囔,“没意思,我们走吧。”
然后一群男孩像归山的猴子又胡乱窜走了,徒留下摇晃不止的桂花树。
“小年,字练得怎么样了?”温柔的女声伴随着木门吱呀吱呀的声音传了进来。
那还望着窗外的男孩这才收回了目光,低头把临摹的字帖举起来展现在来人面前,一板一眼地回答:“妈妈,你帮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