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孩子围着他拿糖,宋竞卿就把糖放在手里任他们挑选,眼睛直直地只看着医院。
许贝贝说:“哎,这孩子心思重,让他有点事做也好。”
天气热,周傅年怕他穿着厚厚的绒具热坏了,吃过饭就坐在窗边时不时地看他几眼。
到了傍晚时候,宋竞卿把糖派完了,他才把外面的衣服脱掉了,然后朝周傅年这边看了一眼,迫不及待地往这边跑了过来。
周傅年想起他总是喜欢数钱,知道他的积蓄又多了,免不住替他开心,也抿着唇露出浅浅的笑来,想着等他过来了他定会又报数了。
他不过走神了片刻,只听见一声格外刺耳的喇叭声,再抬头望去时,宋竞卿的身影就不见了,只留下了手里拽着的衣服掉在地上。
周傅年心一跳,抬眼看去,街上竟然空荡荡一片不见一个人影。宋竞卿跑再快,也不会瞬移。
他猛地站了起来,拔掉手背的点滴就往外跑。路过的护士喊:“哎,小朋友,别跑那么快!”
他跑一步便已经是眼前一阵阵发黑,却顾不得那许多,只知道拼了命地想找到宋竞卿。他太任性,脆弱的心脏并不惯着他,一下子就揪紧了,浑身血液流动都开始觉得疼,奔跑的脚步一滞,头部像灌了铅似的直往下坠,整个人从楼梯上都滚落了下去。
第70章我不去
宋竞卿永无出头之日的人生在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开始出现了转折,他其实已经有些忘了年月了,之所以每天浑浑噩噩地活着,完完全全是靠着男人们每天晚上通过破旧的电视机观看的电视。
有的时候,宋竞卿能透过屏幕看到周傅年,对方的剧越来越多,身形也逐渐拔长。不过他往往只来得及看一秒周傅年的样子,很快就被赶走了。
“把这些孩子和失踪人口比对一下,找不到家里人的暂时先送去福利院吧。”宋竞卿听见有人说。
“我不去。”宋竞卿说,但是没有任何人听见他的声音。
他瞥见了漫长的岁月,完全无法靠自己找到周傅年。在一片混乱中,宋竞卿一瘸一拐地从拥挤嘈杂的人群中钻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宋竞卿这几年长得很快,或许是每一个到达青春期的孩子都会肆无忌惮地拔高身量,他比同龄人其实高出了半个头,但头发就像枯草一样又黄又干,身形也很削瘦。
幸运的是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年长几岁,找工作也更方便。
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份足够养活自己的工作,虽然工资很低,但老板并不介意他既没有身份证,甚至还允许他睡在仓库里。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他已经攒到了五千块。
那老板一开始是图他便宜,后来久了倒生出了几分良心,同他说:“你还是得想办法办个证件,转行也容易,这样也不是办法。”
宋竞卿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半句,只是花了几百块向他买了一部二手手机。老板到底觉得过意不去,又还了五十块钱给他。
那手机很破,什么也干不了,又没有电话卡,只能十分微弱地连接到隔壁不知那个地方的无线网络。宋竞卿上班时并不看手机,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晚上躲在空荡荡的仓库里,默默搜索“周傅年”三个字。
没有人比宋竞卿更了解周傅年,他描摹过对方的每一寸身体,时常学着对方说话,甚至熟悉周傅年每一个习惯性动作的弧度。但是他永远只能隔着屏幕看着。
宋竞卿并不了解群演是什么工作,他对于群演的认知来源于周傅年的一个采访。
“片场里最多的是群演,很多场景都会有他们。”周傅年说。
宋竞卿把这句话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并不是因为群演,而是周傅年说这句话时,难得的露出了一丝丝笑容,或许也并不是笑容,但宋竞卿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
他走的那天老板很舍不得,一直挽留他。不凑巧的是,那天很快就下起了雨,雨很大,老板从货车里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件雨衣。他没发现,宋竞卿其实早就走了。
“真是傻了,怎么会想去做群演。”老板后来吐槽,“现在的年轻人,仗着年轻就总想出名。”
宋竞卿并没有做成群演,除了临时换的一身体面些的衣服和自助机拍的照片,他甚至连银行卡都没有一张。没有人会要他。
他看见许多人站在街边,走到最暗处的地方坐了下来。十天之后,一群人从宋竞卿面前路过,他很快就跟了上去。没有人怀疑他,甚至没有人会和他说话。
他以这样的方式去过许多剧组,没有收到过一分钱,也没有见到过周傅年。
“谁?!”被他问到的一个小演员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周傅年?他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我们这里又不是什么有名的影视城。再说了,那么多人想见他,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要不说人家是大明星呢。”
他说了很多话,宋竞卿却突然转身离开了。小演员在后面喊他,他没有回答。他一直走到了外面,站在马路旁边看着车流穿梭不停。
过了一会儿,他又折返回来,照旧寻了最暗的地方,靠着长了青苔的墙坐下,闭上眼睛休息了。
“真奇怪。”小演员看了他一眼,不再管他了。
宋竞卿很快就到了另一个地方,这里的人远远比上一个地方多上许多倍,于是更没有人注意到他了。他站在哪里似乎都不唐突,人们来来往往,没有人有空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