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事发当日的情景,冷思琪几乎是不假思索,将那位算命先生的原话脱口而出,之后才发觉略有失态,随即果然见到不只霍守面现莞尔,范尊扬脸上也露出几分欣然之色。
冷思琪禁不住玉颊霞烧,但转念间又脸色一沉,紧盯着范尊扬道:“你肯现身最好,我要你亲口跟我说,当年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父亲?”
范尊扬目光澄明,凛然正声道:“酒后失言,并无半分伪作,我的手段或许欠妥,但即便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仍会尽力诛杀冷孤鹩。”
虽然早已料到是这样的回答,可冷思琪还是心底一空,顿了顿才寒声道:“好……很好,那我也会尽己所能,为我父亲讨还这笔血债!”
范尊扬微颔首道:“这是冬夫人为人子女的本分,范某并无立场苛责。”
冷思琪秀眉紧蹙,尖声呵斥道:“不许再叫我冬夫人!我跟方兰陵从此再无瓜葛!你们都是我的仇人,我一定要让你们偿命!”
范尊扬轻轻一叹,隐见萧索的道:“我早料到你若知晓真相,必定会是这种结果,所以才与兰陵君立下君子协议。如今既然不慎泄露内情,想必是天意如此,或许我这宿命死局,正是应在你的身上。”
霍守闻言直是追悔莫及,冷思琪则神色凄怆,咬牙哼声道:“你我之仇日后再算,但盖聂是我擒下来的,我要拿他跟燕君临换解药,救治小娥姑娘他们,这件事你答不答应?”
范尊扬看了看冷思琪身旁神情委顿的盖聂,缓缓摇头道:“今夜若能生擒燕君临,获取解药自然不在话下,反之若是让他脱出生天,必定会将雷鸣山庄的余孽收为己用,所以解毒之事大可不必挂心。”
冷思琪正自低眉思忖,接着又听范尊扬道:“今夜燕君临安排你来到此地,原本是为了见证我被迫与碧血联合作,虽然我表明立场,使得他奸计破局,但他对你仍然别有企图,你最好别再自投罗网。”
冷思琪大不以为然,当即抗声道:“你纯属危言耸听,我既然跟方兰陵恩断义绝,自然不会再管你们这班狼心狗肺之徒如何斗得你死我活,这样燕君临还有什么立场针对我?”
范尊扬郑重其事的道:“你所修练的太阴真经,正好克制我的功体,所以只要有你在手,便是对我最大的威胁。何况你虽无情,兰陵君未必无义,燕君临仍可用你来牵制他。”
冷思琪听罢忍不住冷笑道:“原来你在担心自己和方兰陵的处境,那何不现在便取了我的性命,然后再嫁祸到燕君临身上?”
此时霍守正要为那壮烈牺牲的汉子莫圭收敛遗体,闻言眉头紧皱的道:“冷姑娘何必明知故问,范一统对你心存愧疚,怎会加害于你?”
冷思琪面凝寒霜,厉声反驳道:“怎么不会加害于我?当日在积雷峰下,他指使盖聂痛下杀手,险些将我当场击毙!若非师姐姐出手相救,我哪有机会知道父亲遇害的真相?”
霍守心有定见,针锋相对的道:“当日的情形我未曾亲见,但范一统向来算无遗策,如果真想取你性命,怎会让师姑娘有驰援的机会?”
冷思琪似是一滞,这时倏见范尊扬神情一肃,隐现犹疑的道:“她回来了,不过……”
冷思琪和霍守莫名其妙,全然不知“不过”二字意指为何,莫非蓬莱琴姬没能擒回燕君临?甚至没能救下江韵笙?
满心忐忑之下,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蓬莱琴姬翩然归返,臂弯里还抱着一具玲珑娇体,似乎犹在昏睡,敢情正是江韵笙。
霍守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正自暗呼侥幸之际,便见另一条人影随后现身。形貌体格极其伟岸,络腮胡须根根似铁,狮鼻虎目雄悍无比,身着一袭簇黑劲装,正是自家兄长霍功。
霍功的脸色异常难看,领口和衣襟上都血迹斑斑,显然是重伤之下呕血所致。他怀里也蜷着一条娇小身影,秀发披散而肢体绵软,简直看不出半分活力,也不知到底是生是死。
霍守见状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出言询问,便听霍功嘶声喝骂道:“范一统!你这狗日的杀胚!连老子都要蒙在鼓里,我入你八辈祖宗!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休想老子傻乎乎的给你卖命!”
范尊扬察言观色,确认霍功受伤非轻,惊诧之余皱起眉头道:“霍兄稍安勿躁,眼下并非抱怨的时候,不知梅妹状况如何?”
霍功狠呸一声,依旧满含戾烈的道:“你还好意思叫殁心‘梅妹’!要不是老子误把她当作你,结果错估了形势,怎会败得这么凄惨?哼!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想借刀杀人?”
范尊扬面沉似水,斩钉截铁的道:“霍兄心中有任何不满,之后我自会向你解释,但眼下以梅妹的安危为重,切莫因为一时激愤,最后耽误抢救。”
霍功怒目瞪视着范尊扬,难掩愤懑的道:“‘以梅妹的安危为重’?哼!真是好听得紧,难怪殁心对你死心塌地,死也要来见你这杀胚最后一面!”
此语一出,众人无不为之色变,只见范尊扬一言不发的走上前去,伸指搭上霍功怀中那名女子的腕脉,探诊片刻之后,双眉紧锁的道:“究竟发生何事,梅妹怎会内力全失?”
霍功忿忿不平的道:“我们遭遇一名自称燕君临的婆娘,身手简直高得出奇,纵然我们豁尽全力,也不是她的对手。结果殁心被她擒住,然后废了武功,全靠你那师弟机智了得,她才侥幸保住性命。”
范尊扬似是一滞,轻轻扳过霍功怀中那女子的螓首,一张苍白如雪的俏脸立刻映入眼帘,在纷乱的青丝掩映之下,更加透出一种惹人怜惜的娇柔气质,琼鼻之中气息若有似无,随时都有可能香消玉殒。
原本熟悉的面容,此刻竟让人生出几分陌生之感,这向来精灵一般飞扬跳脱的女子,原来也有如此宁静安详的时候。
范尊扬不禁心生感慨,一场大战之后疑虑尽消,自己是否应该为此感到一丝欣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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