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她就漂亮又聪明、活泼又能说会道,老实说,这样的孩子都会更讨人喜欢。黎若芬在家里受宠爱、左邻右舍交口称赞、一直是老师同学中的发光体。所以她踏入社会工作后才慢慢地失落了、找不到之前那种恣意欢畅的感觉——这种时候,上层社会富贵人家锦衣玉食、多姿多彩的生活完全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并且让她疯狂靠近争取、甚至是不择手段。
“你居然打我!你怎么可以打我?”黎若芬翻来覆去就哭着喊这一句话。
黎嬷嬷颤巍巍指着她说:“我早就想打你了!我一直一直在给你机会,你从来就没有悔改过!阿芬,当日阿芳自杀前打了一通电话给你,你到今天都不肯承认接过那个电话,如果你当时愿意通知爸妈一声,我们就是绑也会绑住阿芳……你作孽啊,居然当作没事发生过?!”
黎棠看着老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激动的神态,顿时感觉今天轻易安定不了了,他一叠声地劝阻着:“嬷嬷,求求你别这么激动!有话好好说啊,我们先进去!”
赵定雍对着这种陈年的家事也不好插手,他只能态度强硬地劝黎若芬:“黎女士,你看看老太太都气成这样了,如果你还念着亲情的话,还是先走吧;真要尽孝,没人能拦得住你!”
黎若芬其实也没有想到几年没见,母亲居然苍老成这样了,看着满头银丝瘦小的老人,她也有几分懊恼:那些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还要气成这样啊?又不是我叫她去自杀的、又不是我让她怀孕的、又不是我通知张家原配带人去羞辱她的——怎么全部的错都变成我的了?
心里虽然这样抱怨地想,可是黎若芬终于闭嘴了,只是抽抽噎噎地委屈着。
“你走吧!”黎棠毫不客气地抬手一指大门。
黎嬷嬷却是不愿意回房间,她那些话憋了十多年了,现在既然已经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不想藏着。
她抬手又打了大女儿一巴掌,这次用的力气更大,黎若芬险些摔倒,顿时大声痛哭起来。
“闭嘴!你还有脸哭?如果不是那天我和你爸抱着棠棠去医院打疫苗,阿芳就不会一个人留在家里被张家那女人带人打成那样,她受了委屈,打电话给你这个亲姐,你安慰她了吗?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把阿芳想自杀这么大件事告诉我和你爸?哪怕你对我提一句,我和你爸都会星夜搬家到另一个城市去,那样一切不会是今天这样的,你作孽啊……”
老人一边骂一边哭,黎棠和赵定雍拦不住老人家要发泄压抑多年的情绪,只能强制性地把她带进客厅里坐下,黎棠飞快地把客厅的门关上,不去管外面的黎若芬。
“小棠,看着不妥,”赵定雍看着老太太异常红涨的脸皮说,他迅速过去倒了一杯水给老人喝,一边顺着她的背。
黎棠则是飞快地冲到老人的屋子里,搬出来一堆的瓶瓶罐罐和电子血压计,手脚麻利地先倒出降压药。
“嬷嬷,你先把这个吃了。”吓死人啊,情绪这么激动,嬷嬷一直都有高血压的。
赵定雍立刻把水端过去,“不着急啊嬷嬷,您看把小棠给急成什么样了,估计一会儿他得吓哭了。”
老人哆嗦着吃下降压药,听到赵定雍的劝说后才稍微平静了下来:这些年无论什么情况下,她的黎棠都是最重要的。
“乖孙啊,你不要怕,我只是想骂醒她而已,是她对不起你妈妈。”黎嬷嬷看着紧张地拿着电子血压计跪着给自己量血压的黎棠,赶紧安慰了一下。
赵定雍看着黎棠的唇色雪白,料想应该是吓的急的,他又去倒了一杯水过来,示意黎棠赶紧喝了,冷静一下。
“哎呦呦,我的乖孙啊,脸都吓白了。”黎嬷嬷心痛地抚着身前外孙惨白的脸。
“都别急,有话咱们慢慢说。”赵定雍开始重新泡茶,泡自己带过来给老人喝的安神茶。
“定雍,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们家……”黎嬷嬷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歉意地对赵定雍说。
“没事。嬷嬷,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您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赵定雍心想我老家比黎家可是复杂多了,叔伯家里都有些闹到猴年马月都算不清的糊涂烂账,不过日子总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棠棠,好了,没事了,你也上来坐。”老人招呼一直跪着的黎棠起来坐在她旁边。
又叹了一口气,黎嬷嬷看看大门,随后又扭回了视线。
“作孽啊作孽!棠棠,你妈妈死得不值啊。当时我已经跟你外公商量好,等你满百日过后,就把老宅给卖了,我们全家都搬到外地去,那时已经跟你姑婆打过招呼了,我们去投奔她,一切从新开始……唉~谁想到啊,你妈妈那么傻,居然、居然……”说到这里,老人又悲从中来,抬手盖住眼睛。
白发人送黑发人、接连丧女又丧偶,剩下的女儿又不孝,人世间最悲恸的遭遇莫过于此。
黎棠的表情也非常恍惚,当年那些事发生时虽然他还只是个婴儿,可他母亲给他留了长长的一封遗书,还留下了大量的相册和几本厚厚的日记本,看得令人心痛。
“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嬷嬷,来、喝茶。”作为唯一还保持着清醒理智的赵定雍,只能尽力地斡旋调动着气氛。
黎嬷嬷伤心过后,突然正色告诫赵定雍:
“定雍,如果以后阿芬或者姓徐的找你帮忙,无论是什么事情,只管推了就是,千万不要顾忌我和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