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书慧努努嘴要问,看忠旭一眼,笑着不说话。卢定芳便问起来:“哪里人嘛?屋里清楚不嘛?”
“那我啷个问呢,就在厂门口见了一面,忠承也没说啷个,光说歇一夜今天到上面来,其他我也不晓得,以前他也没跟我说过。”
雪梅失悔,年前她还去潘达店里帮忙呢:“肯定老早就算好了,还是二十几哥哥问他过年转不转来一起转来他就支支吾吾的说不转来,还以为他忙!”
母女俩又像和好了,忠传的心情也明亮,也忍不住接口:“他是忙噻,不忙你哪里来弟媳妇呢。”
“就是,不忙你没有喜糖吃,你恁好吃的人,不吃糖你过得了啊?”
“……”婆媳关系真好啊。
忠承却一去三四天也不来信儿了,如今不在原来的单位工作,他从前的电话也用不上,信访局那边要初七后才去报到,这人仿佛遁迹了一般。
忠承的朋友始终存在于传闻中没有现身,他本人也因为刚进信访局而忙的熬油费火。
老张有一天看秧田坎下面的樱桃树起花骨朵儿了,才倏地想起来已经开春了。
今年的年好像比往年要冷清些,不啷个热闹,按说鞭炮还是一样响,亲戚还是一样走,上坟挂青的,放假踏青的,走哪儿都是一堆人聚在一起。街上舞龙舞狮也样样不少,石岩街上还做了三天展销会,加上归家回乡的游子们,路中间挤的简直走不动路,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像冷清得很,像走了个过场一样,最后结束了,反而才像清醒了,这大山终归是清冷才最合理。
就像这山里几户,没有哪一家人是聚齐的,已经长大了的伙伴们也是,这个还没回来那个已经走了,然后等春运一过,人们彻底呼啦啦散去。
不说不觉得,一说出来,愈发清冷,老张像这样叹气,黎书慧回答他:你喊他们一哈都转来把你抬着围着噻。
……说话混不讲理。
真正令张家人感到冷清的恐怕还是潘运上三江开服装店去了,潘运,雪梅,潘宜,若不是潘宏还有半年才毕业,卢定芳也同他们一道去了,少了个煮饭婆子,两口子还带个孩子,指不定要搞出些什么名堂来。潘天发倒是不往城里跑,可天天赶场耍的老头于这大山而言,有和没有没多大分别。
又过了一阵儿,王静一家三口也出去了。
二月里的某一天,镇里卫生院的人和队上张席文周永发忽然走到山里来,一行十几人,黑压压将王正书家的羊圈围了个遍。
“我们是县里防疫站的,我是王怀生,来看哈儿你屋里的羊子,街上有人说买了你们的羊肉身体不舒服啊,你这个啷个回事嘛。”
“那啷个可能哦,那是不可能的事哦,你都姓王?那我们还是本家哟。”黎祥琴一面端茶倒水招呼他们,一面叫小桂喊王正书父子转来,她自己脚跟脚跟在他们后头搞关系:“我们喂的羊子唛安逸得很嘛,全是吃青草青菜苞谷喂的,又没喂过一颗饲料没喂过一顿烂红苕,它还弯酸哟这几天,还苞谷青菜甩给它有时候都爱吃不吃的哟,嘴刁的很。你莫看这东西,很费心神哈,光是给它搞那点吃的成本都搞得很,又是苞谷又是红苕。
我们是本分人哦,不像其他那些,喂啷个生长剂啊,激素啊,打啷个针呀,从来没有,人家那些把我们羊子买去的人都说我们这肉好吃,人家多老远都特地来买我们的羊子,啷个可能吃了人不舒服嘛,是那些没吃到的才不舒服。”
那批人里领头戴眼镜的男人是镇上卫生院的何庆明,他笑道:“你这话也是有点道理,眼气人的东西哪个都不好说,但真是好东西也不要怕人说,这个东西不得了欸,不比别样,这个拿来吃的东西又不一样,你毕竟要往你肠子里头过。这阵儿羊子啷个样嘛,有羊子死啊不吃东西的情况没有?”
“羊子死倒没有唛。。。。。。”她囫囵着含了下:“好好的羊子啷个会死呢,又不是放在野外有野狗豺狼,我那羊圈修得好得很,你来看嘛。吃东西也吃得啊,吃得好得很,吃东西还刁呢,一天一大家子净围着它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