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还没流到眼底,眉头又皱了起来,陈康民还在李贵的新房子里。
李贵的新房子就明显比李官福的老房子要敞亮很多,每个房间一个窗户,堂屋的灯也比老房子的明亮,里头一切都是新的,石头墙壁都带着明晃晃的泥巴白。
李贵端正一会儿站在靠墙的矮板凳边,一会儿又坐下去,脸上丧父的沉痛心情不似作假。
陈康民背着手站在堂屋中间的灯光下,雀儿一样的眼睛盯着他:“郭信芳是哪里人,她家里是些啷个情况你都晓得吗?是个啷个为人,她现在在哪里。”
李贵说不清,他便刺激他:“这些事情说不清楚的话我们很可能就把你当做怀疑对象哦!你现在必须要把你们出门这些天的情况说清楚才能洗脱嫌疑欸!”
李贵虽然蛮犟,但并不是有心计会话术的人,说到底这满山里没有一个是真正黑心十恶不赦的:“我有嫌疑,我啷个可能有嫌疑,那是我老汉未必我还去动刀往他身上捅。”
“那你不说清楚我们啷个给死者找真凶呢,啷个帮你老汉找凶手呢?”他的每一个表情反应都真切符合,可能凶杀案真的跟他毫无关系:“那郭信芳现在在哪里?”
“。。。。。。转去了,跟我谈转去了,我不晓得人在哪里。”但又确实有一些地方是闪闪躲躲的说不清楚。
“转哪儿去?老家?老家在哪里嘛?她不是跟你一起生活嘛,她又还转去整啷个呢。”
“。。。。。。”郭信芳是外地人山里人都晓得了,但大家还不晓得她是有家庭且有两个孩子的女人,不堪家暴的女人离家出走来到一千多公里外的山城投奔老乡从而认识在附近工地打零工的李贵。李贵当然不知道她还没有离婚,有男人却是一早知道的,因为她时常会拿出两个孩子的照片来看,可她说跟孩子爸早就单过了。至于离婚的前夫想来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前些天她一直紧张兮兮又恍恍惚惚,直到突然说前夫也到了山城,说已经找到了市里老乡的住处,惊慌害怕会找到这儿来,坚决收拾行李要走,李贵先留了几回安抚了几回,可还是防不住要走的怎么都留不住。但他实在心里牵挂,于是也收拾了东西到市里她老乡那里,她果然在那儿还没来得及离开。可到了那儿她的话却变了,前夫没来,她自己不想跟他过了。
李贵在市里好说歹说软磨硬泡了一个星期,总算缠的她松了口,可一起回来刚在石岩下车,趁他上个厕所的功夫她却又溜了。
他是准备还要去找到她,是一心一意要跟她过日子,只是想许多天不回来,想转来屋里看一看,再带些衣服,实在不行干脆跟老头子说一说,也到市里打工去,哪想回来就发生了这些事。
派出所的人看到他瞒,却没想到他只是害怕郭信芳有男人的事情传出去叫大家知道了笑话,哪想到他会为了这点小事就隐隐藏藏的竟然连李官福的死也置于脑后。
“他好歹是你老汉噻,再啷个,不至于仇人噻。再退一步说,不要觉得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现在啷个年代啷个社会,你觉得你那点隐私藏得住?只是时间问题,只是想给你个坦白的机会,就像我们要找郭信芳一样。”
他的表情有些松动:“不要谈那些,你就负责把杀死我老汉的人找出来,其他你不要管!”
“我啷个晓得是不是你呢,我啷个晓得跟你没有关系呢。”陈康民在堂屋里转了一圈,回到他眼前来,像茶馆里吹龙门阵的老头一样道:“老古话讲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既然我在问你,肯定我心头多少还是有点数,毕竟我几十年的老同志,你呢,也莫跟我坛坛罐罐装闷,都说点敞亮话,你晓得噻。”
“我如果真的杀他,上面新岩寺的菩萨今晚就要滚下来!”
“郭信芳呢?她也不可能?你一直盯着的?她又到哪里去了呢?”
“。。。。。。”
陈波和阮书文从老房子过来问陈康民:“八点过了,啷个整呢,落恁大的雨,路也看不见,走干坝子还是走公社都麻烦。”
陈康民眼睛一直望着李贵,夜里落雨不好运尸体,沉思一阵,安排陈波:“。。。。。。你转去看哈儿能不能找到郭信芳。”
“这里呢?”
“你跟他一起。”他有些抓脑壳的叫阮书文,又指着李贵:“你到老房子来我们再商量下。”
假如真是这两人,必然有蛛丝马迹可寻。
“郭信芳外地人喜欢吃咸菜吗?”一起出去时去灶房转了一圈的陈波忽然莫名其妙的问李贵。
“。。。。。。她倒好喂,哪样都吃。”李贵更莫名其妙。
又听陈波问他:“你转来过后就去过那两趟,吃饭的时候没过去?”
“我在自己屋里吃的饭我哪过去。”
李贵在张家歇了几天的狗终于回来了,还在房子后面就犬吠不止,跑到屋檐下来反而胆怯了,好像屋里的生人才是主人,自己才是路过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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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波带阮书文回石岩,剩下的仍在老房子里搜索。大雨落个不停,砸在瓦片上叮当作响,这一夜,大家都成了翻来覆去不能寐的人。
张家阳台的灯大亮,老张站在房圈屋门口跟忠承打电话,黎书慧站他身后望着,那边信好的屋子也还亮着灯。忠传缩在外面一张床上,母子两人耳朵齐齐听着外面手机里的对话。
“这几天过上过下恁多人你晓得是哪个啊,哪个平时跟他有仇啊,哪个跟他都有仇,哪个都不可能把他杀死,住一堆恁多年的人,他身上有什么钱,他一个孤老头儿,我赶场有时候来不及还坐个车,他从来不坐车。恁几十年在一处。。。。。。”
黎书慧小声道:“那两个人前面也出去了,又碰巧,恁多天屋里都只有他一个人,哪个去把他杀死了都不晓得,晓得哪个会起这样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