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钰见计世宜上了车神色便有些凝重,知道他定是也怀着满肚子的疑问,因而有此一说。
计世宜一愣,笑道:“这是自然,你别忘了,我是发过誓的。再说了,我计世宜岂是那等卑鄙的小人!”他略一沉吟,说道:“我连南京都不会提一句,只说是在别处无意得到的。”
横竖回西北经过那么多的地方,随便指一处说了,也无人挑的出错来。
甄钰这才放心。
一时到了栖霞山脚下,彼此分别,各自回去不提。
没过两日,计世宜从甄钰那里取了送给杨九娘的礼物,便离开了南京,回西北去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凉了起来,栖霞山上的树叶子渐渐变色与凋零,风吹过,枯叶唰唰而落,如潮似涛,甄钰便也不太下山,只除了偶尔前往玉华堂中照看照看,多数留在寺中打发时间。
“姑娘,前几日那事奴婢打听清楚了!”这一日秋朗回来,眉眼亮亮,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向甄钰说道。
甄钰正伏在案前抄一篇佛经,闻言执笔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目光闪了闪,小心翼翼将毛笔搁下,一边笑着起身至一旁椅子上坐下,问道:“哦?是怎么回事?”
秋心为甄钰斟上茶来,亦站在一旁含笑望向秋朗。
前几日,恰从江东路玉华堂分店中出来,主仆几个乘着马车往回走时,在城门口突然被拦下了,说是等会儿有押送犯人进京的囚车经过,一概过往行人车马轿暂作等候。
时已至十一月底,已是接近年边了,按理说,除非尤为要紧的重犯,否则断断没有此时押送上京的道理。这南京府衙又不是没有监狱。
甄钰撩起帘子一看,这才发现街道两旁早聚起了众多等着瞧热闹的百姓,众人兴致勃勃的议论不休。甄钰便让秋心姐妹去打听了一下是什么犯人要进京。
不想,姐妹俩打听到的,竟是江南总督沈敏及江宁知府、杭州布政使等好几位官员被罢官押解上京!
甄钰吃了一惊,脑海中下意识的便想起计世宜来,直觉此事与他有关,只是却不便此时打听,于是才让秋心姐妹得闲时去探一探。
秋朗笑道:“姑娘料得不错,沈敏果然是因为军粮的事犯了!计公子将证据呈了西北梁主帅,梁主帅便参了沈敏一本,皇上龙颜震怒,可不就下旨将一应牵连的官员罢官抄家下狱,命将主犯年前务必押送进京,说是要亲审此案呢!”
说着,秋朗便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给了甄钰听。
“真没想到,沈大人倒台竟这么快!想当日咱们来的时候,他率领一群官员迎接,发号施令,多么威风凛凛,想起来就跟昨日似的,不想如今却是阶下囚了!”秋心叹道。
甄钰淡淡一笑:“这也是沈大人自己活该!”没准随着计世宜一起南下要敲掉沈敏这块钉子的,还不知有多少人呢!简阁老一派妄图在军粮上边做文章,借此刁难拖延西北战争,只要西北那边一出事,西北主帅主将首先便会遭到问责,动作够快还能够先把他们下狱,至于是不是因为军粮的问题而造成,那又是另一桩事了。不料却被西北军反将了一军!偏偏皇帝又极重视此事,以雷霆万钧之势立刻查办,令简阁老一派措手不及,只得舍掉沈敏。
如此一来,江南这片地方,简阁老一派算是失去了。皇帝定会派听话的人接管此处。
这事表面看起来在短短两两个月之间便做了了断,其实没准一年之前,西北那边已经有所布置了!这里头皇帝又扮演了个什么角色,外人亦无得而知。
第309章 (和氏璧加更)
“姑娘说的是,谁叫他妄图拿军粮做文章的?”秋心亦道:“西北那个地方向来贫瘠,若是缺了粮,可是要命的大事!沈大人分明领了协饷的差事,却又诸多推诿搪塞,便早该想到有这一日!”
“这都快过年了,皇上还非要把沈敏押送进京,可见也是怒极了此事!”秋朗又说道。
甄钰笑道:“可不是,一不留神就近了年边了。”
秋心便笑道:“咱们也别管他们了,还是早早准备过年要紧!江南向来富庶,也不知过年与上京有什么不同呢!”
甄钰知道她是生怕勾起自己的思乡之情有意拿话岔开,亦不拆穿,笑了笑,便同她们一起商量聊了几句。
年前,新上任的江南总督携手下几位要员以及自己的和手下要员的夫人们一起上栖霞寺给荣昌公主磕头请安,按例奉上节礼。
这新上任的总督大人也姓沈,叫沈常,五十出头,宽额方脸,体态偏胖,态度十分拘谨规矩,手下一班要员更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不留神便错了规矩。
荣昌公主见了那些节礼中规中矩不轻不重并无甚僭越之物,便命人收了,隔着帘子接受了沈总督的参拜请安,简单说了几句过年吉祥话儿,吩咐无事不必前来请安云云便打发了,那些个夫人,她连见都没见,一人赏了一对宫制的荷包,总督夫人多一对翠扁方,便都将人打发了。
沈总督十分失望,他原以为荣昌公主是皇帝的女儿。或多或少能够从她这儿探听到一点儿有用的信息,不料这位公主一心一意只是修行,除此万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