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皮岛明军与朝鲜水陆夹击,断其归路,清军岂能幸免?现在有孔有德带来的战舰,情况就不同了。因此,孔有德一军,旗帜虽以白镶皂,为镶白旗汉军,而号为“天佑军”,明白表示天助其成之感。
另一助力是由孔有德而获知旅顺的虚实。在此以前,清军最多只攻到牛庄,不敢再深入。因此,孔有德降清奉召赴盛京后,未几即随岳托征旅顺,大获全胜,因而导致尚可喜来降,《清史列传》本传:
尚可喜,辽东人,父学礼,明东江游击,战殁于楼子山。崇祯初,可喜为广鹿岛副将,值皮岛兵乱,总兵黄龙不能制,可喜率兵入皮岛斩乱者,龙镇岛如故。及龙以旅顺之战死,沈世魁代,部校王庭瑞、袁安邦等搆可喜,诬以罪。世魁檄可喜赴皮岛。舟发广鹿,风大作,不克进;世魁檄愈急,可喜心疑,侦得其情,叹曰:“吾家世捐躯报国,媢嫉者反欲挤之死地耶?”遂还据广鹿,遣部校卢可用、金玉魁赴我朝纳款,时天聪七年十二月也。上遣使赍貂皮赉之。
八年正月,可喜举兵略定长山、石城二邑,擒明副将二,合众数千户,携军器辎重,航海来归;命安楫于海城,赡给糗粮牲畜,并以我兵征旅顺时所获可喜亲党二十七人与之。四月诏至盛京,赐敕印,授总兵,军营纛旗以皂镶白,号“天助兵”。
尚可喜及孔有德、耿仲明皆从征朝鲜,朝鲜既降,转攻皮岛,《清史列传?英亲王阿济格传》:
(崇德元年)十二月上征朝鲜,令驻守牛庄。二年三月以贝子硕托等攻皮岛,久未下,命引兵(一)千往助,四月至军,令都统萨穆什哈率护军前进;都统阿山等率锐卒,乘小舟,疾攻西北隅;兵部承政车尔格督八旗及汉军、朝鲜等兵,乘巨舰逼其城;都统石廷柱、户部承政马福塔从北隅督战。敌不能支,遂克皮岛,斩总兵沈世魁,败诸路来援之兵,俘户三千有奇,船七十,赀畜无算。
此所谓“汉军”,即指天佑、天助两军。尚可喜因与沈世魁积怨,尤为卖力。其时孔、耿、尚均已封王:孔为恭顺王、耿为怀顺王、尚为智顺王。
皮岛既克,清朝在关外已无敌人,可以全力攻明。太宗善用降将,而最重者为祖大寿,打算着到与明朝全力周旋时才用他;此时便是时候了。《贰臣传》本传:
崇德元年,上授大凌河降将世成、泽润(以侄而嗣为大寿长子)三等子,泽洪(大寿第三子)、可法(大寿养子)一等男,皆任参政。二年以蒙古输诚、朝鲜底定、廓清皮岛诸捷音敕示大寿,使密陈征明之策。大寿又不报。
祖大寿不但不理,而且在崇德三年(崇祯十一年)清兵大举伐明时,在关外力御清兵。崇德三年之出师,为六次侵明中的第五次,但实际上为正式征明的第一次,《清鉴纲目》:
崇德三年八月,清师再举,太宗自率大兵向山海关,而令睿亲王多尔衮,由密云县北,毁墙子岭而入,会于涿州,分兵八道,由卢沟桥进趋良乡,下四十八县。
又:《贰臣传?祖大寿传》:
(崇德)三年移驻中后所,邀阻征山海关大兵,互有杀伤。上亲临以敕谕之曰:“数载相别,朕谓将军犹在锦州,欲一晤而旋;不意将军乃驻此地!出城一见,是所愿也,至去留之意,唯将军是听,朕终不相强。若曩则来而释之,今乃诱而留之,何以取信于天下乎?将军虽屡与我军相角,为将之道,固所宜然,朕绝不以此介意,毋因而见疑。”寻命移师攻其兵之列营城外者,至则大寿已收兵入城矣。
由于祖大寿挡住山海关一路,太宗又不欲力战,因而这一次侵明,复又变为“饥来趋附,饱则远飏”式的大掳掠。细考纪传,太宗的战略是,以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领重兵破边墙为先锋,而太宗则由祖大寿为助,公然入关,与多尔衮分道完成对北京的包围后,会师涿州,大举进攻。及至山海关被阻,此役即成了多尔衮的重头戏,而他唱得有声有色,《清史列传》本传:
清军入关,贰臣立功(4)
(崇德三年)八月,授奉命大将军,统左翼兵征明,自董家口东登山,毁边墙入,掩其无备,取青山营,遣人约右翼兵会通州河西,越北京至涿州,分兵八道,右傍山麓,左沿运河,长驱并进。自北京西,千里内,明将卒皆溃,略地至山西界而还。复东趋临清,渡运河,攻济南,破之,还略天津、迁安,由太平寨出青山关,凡二十余战皆捷,克城四十余,降者六,俘户口二十五万有奇。四年四月凯旋。
按:“河西”者,通州张家湾以南的“河西务”;所谓“右翼兵”,当是太宗长子豪格所率领。《清史列传》本传:
三年九月征明,自董家口毁边墙入,败明兵于丰润,遂下山东,降高唐州,略地至曹州,明兵毁桥拒我师,列阵诱敌,潜渡绕其后,败之。还,下东光县,又遣骑二千败郭太监兵于滹沱河,破献县。四年四月凯旋。
多尔衮、豪格两传并看,战况如见。多传所谓“左沿运河”即指豪格所领的一路,沿运河即沿今津浦路至德州,直下高唐、聊城、阳谷,经寿张至曹州,由原路北归时,破东光,遣别军西攻滹沱河(即子牙河)口的献县,然后与左翼会合而还,历时凡七个月。
多尔衮以天聪三年八月破董家口入关,较豪格早一个月,而战功远较豪格为多。董家口疑为潘家口之误。潘家口关在迁安西北一百八十里,喜峰口西;喜峰口之东为青山口关,其南即青山营。如由潘家口破边墙入关,往东奇袭青山营,始可谓之“掩其无备”。既破青山营,其进取路线,当是由遵化而西,破蓟州、三河,南折至河西务会右翼兵,至涿州后,复分左右两翼,而豪格为左翼向东经固安,沿运河南下;多尔衮为右翼,所谓“右傍西山麓”即循太行山麓南行,大致今之平汉路线,自涿州至邢台,路东路西各大城蹂躏殆遍。孙承宗籍隶高阳,即于是役中阖门殉难。
至邢台折而往东,经平乡、威县即至临清,渡运河破济南后,沿海边北上,略天津、迁安后,由青山关口出关。这一个大圈子兜下来,只花了八个月的工夫,当时清兵之强悍,可想而知。所俘“户口二十五万有奇”,自然编入“包衣”。这一役的战果丰硕,对于清军实力之增强,有极大之关系。
其时明朝正苦流寇,大学士杨嗣昌主与清议和,以期外患稍纾解,全力办贼;而廷议争持不决。主战最力者,为前宣大总督卢象昇,此人江苏宜兴人,天启二年进士,慷慨有智略,作战奋不顾身,外号“卢舍命”。自大凌河之役以后,山海关一路有祖大寿,宣化、大同一带有卢象昇,足御清军。崇祯三年五月,卢象昇奔丧回里,八月间,遂有多尔衮破边墙入关,蓟辽总督吴阿衡战死,朝廷急召三边总督洪承畴入援,起卢象昇于墨缞之中,加兵部尚书,赐尚方剑,总督天下援兵。《石匮书》卢传:
(崇祯十一年)九月,北骑由墙岭入,蓟督吴阿衡,椒香戚宠,侈兼何孟,厨设银铛百灶,客至,百肴咄嗟立办。以豪勇闻,仓猝出师,歼焉!国人汹汹,仍命象昇督诸援师,晋大司马;陛见,陈三可忧:“山陵,国脉也;通德二仓,国储也;腹地空虚,国腑脏也。臣枕戈待战,唯中枢勿掣臣肘耳。”
按:昌平州有陵寝;通州、德州为水路大码头,南漕北运,皆贮此二仓,而此诸处,皆为北骑所经;且腹地空虚,一遭侵入,如入无人之境,故觉可忧。
所谓“中枢勿掣臣之肘”,即指杨嗣昌而言,因此,嫌隙益深。而山海关监军太监高起潜,为杨嗣昌一党,“掣肘”不必在“中枢”,就地可办。《石匮书》卢传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