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掌柜,这趟暗房子是你亲自安排的吗?”
大掌柜的问话就像从一个沉重的梦中传来。
“是我亲自安排的。”
“经营部里边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
“除了我再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那么海仲臣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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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祸起萧墙:大走私被截(5)
“驼队从归化起程的时候,我只告诉海仲臣,这批茶货是运往乌里雅苏台分庄的。待驼队出发两个半月之后,我才派快马给海仲臣追了一封信,告诉他驼队不要进乌里雅苏台,改道茶货运往俄国的比斯克。填好了的莫斯科公司的营业执照和运货凭条都是由快马连密信交到海仲臣手里的。”
“唔——这件事看来却也是蹊跷得很哩!一下子怕是难以搞得清楚,这样吧,郦先生,你立马发一密信给王锦棠,叫他想尽一切办法营救海仲臣!设法索回被扣的茶货!时不待我,动作晚了就怕海仲臣性命难保,被扣的茶货也难追回。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
郦先生和祁掌柜走后,大掌柜独自在房间内踱步沉思。乌兰木图卡伦——乌里雅苏台参赞衙署——库伦……所有这些都在他的脑子里像一张无形的大地图上一一铺展开来;大掌柜想象的是海仲臣带领的大驼队由归化起程行进在草原上的情形,喀尔喀是大盛魁的发祥地,从十四岁入号算起到现在过去四十年了,这整整四十年的岁月有一半的时间大掌柜是在喀尔喀草原市场的奔波中度过的。他从东部的多伦、库伦到西部的科布多,纵横数千里的喀尔喀草原了如指掌。这样大掌柜越想越觉得这次事情实在不简单!从库伦到乌里雅苏台再加上边境上的乌兰木图卡伦,库伦办事大臣和喜山参赞的部队以及卡伦的官兵,那是在张开了一张网等待着他的走暗房子的驼队!他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在什么环节上出了问题,事情出了他不能随便地怪罪什么人,只是后悔自己没有能够亲自安排这次走暗房子的事。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从喀尔喀草原回来他身染重病,是城柜众掌柜公议不准他带病做事的。他知道这是大家对他的爱护,大伙让他安心养病,号内的事情就由郦先生、祁掌柜和贾晋阳承担起来。郦先生老成持重,深谋远虑,祁家驹自从调离乌里雅苏台分庄,不论是在汉口马庄或调回城柜负责总号经营部的事情,精神振奋、做事踏实表现十分出色,贾晋阳办事细腻周圆,多年来左右跟随负担着交际部的事情,使他时时觉得得心应手;对总号这三个人的安排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个老成持重,一个机敏干练,一个做事周圆,这是一个让他放心的班子。正因如此西路复通以来,大掌柜才放心地把大部分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了安排新疆和恰克图、喀尔喀的事情上了;而总号这大摊子事情都交与了郦、祁、贾。事实上这三个人把总号的事情管理得井井有条,让大掌柜十分满意。这样大掌柜从喀尔喀回来以后才能够安心养病,过了一段闲静潇洒的日子。现在他有点后悔了,暗房子的出事使他明白了自己放弃号事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竟然使他在这件突然降临的事故面前觉得一下子都有点摸不着头绪。
几十年的商海生涯养成了大掌柜隐忍不发、处变不惊的性格,整个一下午大掌柜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抽烟、喝茶,不停地走来走去,不见任何人,与古海也不说话。想要抽烟的时候就朝他摆一下手。古海也不敢多嘴,只管点烟、斟茶,仔细观察着大掌柜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用过晚饭之后照例是如此。掌灯以后,大掌柜吩咐古海:“你把喀尔喀的地图拿出来!”
古海赶忙把羊皮地图从柜子里取出来在桌子上摊开。这是一张用三张整羊皮连结而成的特殊的地图,上面拿牛油墨笔绘出了山川、河流、城市与驼路。这幅奇特的地图是大掌柜亲手绘制的,除了山川河流城市和驼路古海能看懂以外上面还星星点点地标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符号,那就只有大掌柜和郦先生能够看懂了。古海端着烛台为大掌柜照亮,大掌柜目光在地图上扫来扫去,细牛皮做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着,终于那手指停在库伦那三角标记上不动了。“你去把郦先生请来!”大掌柜眼睛盯住自己的牛皮手指吩咐古海。
“要害在这里,”直到郦先生走进房间,大掌柜那只牛皮手指都没有离开地图上库伦那个地方,大掌柜头也没有抬,对来到他身边的郦先生说,“库伦的办事大臣贵斌大人官高二品,乌里雅苏台的参赞喜山只是一个四品武官,喜山得听贵斌大人指令行事,对不对?”
说完这话大掌柜才抬起头,把眼睛望住郦先生。
郦先生盯着地图双目凝思,说:“我也这么想,既然库伦方面参与了这件事,就说明大人是这次行动的指挥者。”
“对,问题是贵斌大人怎么知道这暗房子的事情的……”
郦先生接着大掌柜的话说:“就是说要想把事情搞清楚,必须先从库伦方面查起。”
“对!”
“好,我立刻再写一封信给库伦分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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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丢卒保车:无头案(1)
郦先生派往库伦分庄送密信的信犬走了整整八天了还没有任何消息,这中间乌里雅苏台王锦棠掌柜发往总号的第二封密信又到了。信中说营救海仲臣和索要茶货的事情进展艰难,虽说是喜山参赞与大盛魁分庄甚为交好,但是喜山答复说——此事他也是受库伦办事大臣贵斌大人的指令办事,如何惩治海仲臣他不敢擅自作主,更不敢轻率将其开释。王锦棠当然不会自认海仲臣是大盛魁的人,被扣的茶叶是大盛魁的货,他只是假托为朋友说情而去求喜山参赞的。喜山告诉王锦棠,海仲臣的事非同小可,贵斌大人对此事是投了特别关注的,劝他少管闲事,免得给自己带来麻烦。这消息与大掌柜对形势的估计正相吻合,说明事情真的不那么简单。
乌里雅苏台分庄这第二封密信,给海仲臣这件事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云,这层阴云时时变幻,使人觉得扑朔迷离难辨真貌,使大盛魁总号的空气显得沉重而又紧张。每天郦先生和祁掌柜都要到大掌柜的房间来好几次,商量对策。但是在事情的来龙去脉未搞清楚之前,大掌柜是无法作出决断的。
不久乌里雅苏台分庄的第三封密信就又到了。情势又有了新的变化,本来是关在参赞衙署门前木笼里示众的海仲臣,突然被带回牢房里关押起来。这肯定不是好兆头,依这些年朝廷打击边境走私活动的最新精神,走私犯被抓住以后一般都是扣其货物辱其人,就是说把货物全部没收,将人关在笼子里示众羞辱。据喜山透露,不久他就要按照贵斌大人的指示提海仲臣过堂,令其供出走私活动的背景。
事情的变化大大出乎意料,大掌柜立刻意识到:从库伦到乌兰木图拉开的大网不但网住了大盛魁走暗房子的驼队,现在又朝着大盛魁总号罩来了!
一般来说,暗房子被官方扣住,无论是大掌柜还是郦先生都不会特别着急,以大盛魁和喜山参赞的关系托个人情过些礼,人便放了,货也大部分能够要回来,损失是不会太大的;即便暗房子的货物全被没收,大盛魁也不会为索要被扣的货物而付出太大的努力,只是设法将自己的人救出来便算了事。这是因为,大盛魁家业大赚得起也赔得起;还有一点,那就是大盛魁做暗房子的生意从来都是十分诡秘的,绝对不会派字号上的“己”字号的人去,就连非“己”字号的人也不会派!走暗房子的驼队一旦出了事,大盛魁只以第三者的身份出面找有关方面说情,绝不会累及大盛魁的声誉。声誉是大盛魁的命根子,丢失货物可以,损失银子可以,甚至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损失人也在所不惜——大盛魁历来非常重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