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大掌柜的贴身伙计我认识,我都能叫得出他的名字——叫……靖安!”
“是叫靖安。”善元说,“不过靖安已经不在大掌柜身边做事了。”
“靖安哪里去了?”
“柜上调他去了恰克图,此刻正在驼路上呢。”
“哦,是这样。”
“我是十天前刚刚接替靖安的。”
“哦,是这样。”项怀义说,“我知道了。”
“项大人不见怪我就是了。”
“我见怪你作甚!?”项怀义说,“我早就听说了,你们的大掌柜是个很挑剔的人,他信得过的贴身伙计很少,自从那个名叫古海的被开销以后他已经一连换了好几个贴身伙计了。我看你恐怕也待不长……”
“谢大人!”
“我知道了,”项怀义打住话头接过信,看了看信皮上的字,对善元说,“你回王大掌柜话,就说张大人此刻不在府上,过一会儿我就去把信交给他。”
善元说:“张大人此刻在哪里?我把信送过去。”
“你……有所不便,”项怀义迟疑一会儿说,“张大人的住处还是我亲自去吧。”
“这个……那就烦劳项先生了。”
项怀义把善元打发走了之后,对两个衙役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地迈出了门槛。这项怀义年龄在二十###岁,是张国荃妻子的一个远方侄子,别看他只是在乡试考中了秀才,但是为人却是十分地灵秀,办事周详,眼路宽阔。项怀义跟随张国荃左右,很是能为他出谋划策。
张道台上任,使整个归化道台衙署显得焕然一新。改组了道台衙门的班子,一律录用讲京腔的北京人。走进道台衙门听得是满口的京腔。这一条颇受新城满人的赞赏。绥远城的满人操的也是京腔,道台衙门的京腔使他们感到亲切,也似乎是文明一些。北京乃天子脚下,就是一般的庶民百姓只要他张口能讲一口京话也自觉带三分傲贵之气。项怀义不但是公事上做事利索,就是在私人方面也为张国荃个人做过两件漂亮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在扎归化城西边的宁武巷购置了一处院子,归化人都知道这宁武巷连同和它毗连的杨家巷是归化城有名的富人住宅区。这院子连同院子的女主人都是项怀义为张国荃安排的,这女子原本是美人桥一位名妓,名唤路涣涣,生得分外妖娆、百媚千姿。是项怀义从中搭桥把路涣涣收做了张国荃的二房。
项怀义刚来归化的时候,只是道台衙门府的四个协理通判之一。一年之后,张国荃便把从杀虎口移过来的最大的税关——塞北关交给了项怀义管理,并且以归绥道的名义通过山西巡抚奏准清廷,任用项怀义为札委归化公艺局提调差使,官从六品。算是对项怀义的投桃报李。然而项怀义对他的六品乌纱并不特别放在心上,为人做事颇为随意,一日公事完毕,便脱去公衣,换上随心的便装。若是在夏天的日子里他就身着一件细白夏布衫,长衫的内里穿一件纺绸小褂裤,脚上是一双竹袜子,玄色贡缎面的双鼻梁鞋,整个人看上去活脱脱是一个纨绔公子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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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做生意的道台(4)
项怀义来到一座悠静的院子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门环。单从外表看这是一座普通的四合院民宅,正房四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南房三间,倚着南房的东南角是一个门楼。整个院子是灰色调的,灰色的砖、灰色的瓦、灰色的墙,用白石灰勾勒出来的砖缝,非常整洁。这座院子的大门通常总是紧闭着的,就连左右邻居似乎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宅院主人的真实面目。这是一个破产商人的宅院,自从宅院易手之后张道台就经常住在这里了,他给了那宅院新的女主人以妾的名分。这宅院显得十分幽静和神秘,往来的客人很少且都是体面的上流社会人士。客人们往往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敛声息气。其实这宅院对张道台来说更是一个私下里办公事的地方,在公堂上不便说的话,不便做的事,便都在这里悄然完成了。
随着一阵沙沙的脚步声走近,院门打开了,出现在项怀义面前的正是路涣涣。项怀义随着路涣涣走进院子,绕过照壁径直来到正房子跟前,还未等路涣涣言声就听见从屋子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是怀义来了?”
路涣涣轻声说道:“大人,正是项先生!”
只听张道台说:“让他进来吧。”
还没有进门呢,项怀义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他踏进门槛,看见张道台正躺在炕上抽大烟呢。
张道台吸足一口烟后把烟枪递给路涣涣,另一只手接过项怀义递给他的信封。张道台脸上现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一边从信封内抽出信瓤一边问:“是买卖城来的紧急公文吗?是又出了什么乱子了吗?”
“不是,”项怀义回答,“是大盛魁送来的请柬。”
“哼!”张道台鼻子里哼哼着表示着自己的不满,用目光指指炕边的凳子说,“你坐吧。”
路涣涣也在炕边坐下,亲自装了一炮烟点着了递给项怀义:“项文案,你也抽两口。”
张道台把目光从信上移开,看看项怀义说:“大盛魁又闹什么花招?”
“不清楚。”
“不管他,既然是大盛魁的事,我就不能推辞,去吧!”张道台把请柬丢在一边重新拾起烟枪吸着,把一口烟深深地吸入肚子里。然后问,“没有什么别的消息吧?”
“就是铸银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