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些纸交给了他。
他的脸色陡然一变,“怎么是复印件?”
德纳霍诘问的语气里不容置疑地要求一个解释。我看着他的脸。
“原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德纳霍面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看了一眼维他利,然后慢慢地阅读那些复印件。最后他满面忧色地坐了下来。
“麦西先生,这些文件是属于中央情报局的。”
“它们是属于我父亲的。他只是在过去为中央情报局干过。”
德纳霍语气强硬地说道。“麦西先生,我们可以为此争上整个晚上。但是你所拥有的这些文件现在仍然被列于绝密。所以,它们仍然属于政府所有。”
“可这是四十年前的东西。”
“这没有什么区别——机密仍然有效,这些特殊文件里的全部内容永远都不得公诸于世。文件里所提到的那个行动是高度机密和高度敏感的,甚至我这样讲都不足以强调它的性质。那些原件呢?请拿出来。”
“我们得做笔交易。”
“没有什么交易可做,麦西。那些文件呢?请交出来。”
我打定了主意决不妥协,“我想你最好先听我说,德纳霍。我的父亲在四十年前死了,我一直不知道他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死的,我要答案,而且我要确切地知道他牵涉进去的那个雪狼行动到底是什么。”
“根本不可能。我恐怕这想都不要想。”
“我是一名记者。我可以把这些文件发表出去,写成文章,进行调查,看看当时为中央情报局工作的人能否记起点什么。到时,等内情被抖落出来了,你或许会大惊失色。”
德纳霍的脸色又是大变,“我敢担保,你要敢写下我们讨论的这件事的任何东西,你今后在这个国家连一个字都别想发表。中央情报局决不允许这事发生的。你的调查只会走进死胡同。”
德纳霍是如此的骄横跋扈。
我回敬地盯着他,“这就是所谓的民主社会?或许我不能在这里发表。”我冷冷地说道,“但是国外总有你控制不了的报纸。”
德纳霍沉默了。他的眉头紧锁。我看得出他的内心踌躇不定。
“你想要什么,麦西?”
“这些问题的答案。我想知道真相,而且我还要见见跟我父亲一起执行那次任务的那些人,不管是谁,只要还在人世。”
“这根本不可能,他们都已经死了。”
“不可能全都死了,一定还有人在。那记事本上四个名字中的任何一个:埃历克斯·史朗斯基、安娜·克霍列夫、亨利·利贝尔、依丽娜·德佐夫,随便他们当中的哪一个。我不想要转手的材料,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你高兴讲的东西,而我要的是当事人,有血有肉的当事人。我要交谈的是那个认识我父亲,了解这个行动,知晓他真正死因的人。还有,”我加重了语气,“我还想要知道我父亲的尸体究竟怎么了。”
这一回德纳霍的脸已是白得吓人。“你父亲的尸体被埋在华盛顿了。”
“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你自己也清楚。看看这些复印件,德纳霍,后面一页上面有一个落笔日期,1953年2月20日。这是我父亲的笔迹。你们的人告诉我我的父亲是在那天死在欧洲的,那个日期现在还刻在他的墓碑上——2月20日。或许我现在是有点头脑激动过头,但是死人是不会作笔记的,除非他们是神仙,但即使是神仙也不能在同一时间分身两处。中央情报局的人说我的父亲死在国外,但他那天明明就在这里,就在这所屋子里。你知道么?我认为你们根本就没有埋葬我父亲,我认为你们连尸体也没捞回来。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的人不让我去看尸体,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跟我讲那些他在水里泡太久的屁话。我当时是个小孩,我不会去问为什么我不可以去看尸体。但是现在我要问了。我的父亲不是自杀,他不是自己淹死的,他是死于那个雪狼行动,对不对?”
德纳霍强笑了一下。“麦西先生,我觉得你真会想象,而且简直有点过头了。”
“那么我们就不要再想象了。我这就去找我的律师,我要掘出尸体,等棺盖打开后,我想我不会看到我的父亲在里面。到那时,德纳霍,你可真的是惹上麻烦了。我会把你和你的上司拖到公众法庭上去解释。”
德纳霍没有答话,只是脸色铁青。这或许是因为困窘万分,也或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放肆跟他讲话。他求援地朝维他利看了一眼,但鲍博只是坐在那边一动不动,象被电击似的,看起来他被眼前的这副场面吓坏了,也可能是他对这个人向来敬畏惯了,也或许是两者兼而有之。
最后,德纳霍霎地站了起来,看起来象要揍我似的,“我想你最好搞清楚,麦西,你要这样做了,你就会发现是你自己搅上了一个大麻烦。”
“从谁那里?”
德纳霍没有回答,只是狠狠地瞪着我。
我也回瞪着他。僵持了片刻,我放缓了语气。“如果你告诉我我父亲究竟是怎么遇到不测的,这又会有什么伤害呢?我会同意归还这些文件。如果它真的是那样机密,事后,我愿意签一份随便你们怎么要求的沉默保证书。可是,不要再跟我谈什么麻烦,德纳霍。不知道我父亲的死因真相,给人不明不白地讲他是自杀,已经给了我四十年的麻烦和痛苦了。”我执著地看着德纳霍,“但是相信我,要是没有人告诉我真相,那么我刚才的那些话,会说到做到。”
德纳霍长吐了口气,然后气恼地看着我,嘴紧紧地绷着。“可以用一下你的电话吗?”
“在门厅口,就在你刚才进来经过的地方。”
德纳霍缓缓地说道,“我想我应该告诉你,这件事已经不是我能作主的了。我得给一个人打电话请示,麦西先生。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这个人还得要再打电话给另一个人。要这两个人都同意了,你的要求才能得到满足:”
我看着他问道。“你要打电话的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