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费我布局了十八年,却给你偷听去了。”陆岗直指着他,冷笑道:“你命忒硬,怎么杀都杀不死,最后竟然不见了,找不到了,那老儿和你娘都死了,现在就剩你和周破云这对狗父子了,哈哈!”
“你不能对周大人下手!”裴迁急道。
“那你来阻挡我啊,我老了,不是你的对手。”陆岗毫不在乎地道:“你想杀我,随时可以动手。”
裴迁的右臂已是凝聚真气,青筋盘结,致命的一掌蓄势待发。
冬阳淡白,透着冷意,映照陆岗的斑斑灰发;他真的老了,脸上的法令纹更深了,锐利的眼睛也黯淡了。
裴迁无法动手。不管他的目的为何,他毕竟养了他十八载;就算当年他因为劫贡银被捕处死,也足堪报答陆岗的养育之恩了。
可周破云呢?他先是丧妻,十八年后又处死了亲生儿,他情何以堪!
冤冤相报何时了?裴迁无奈、矛盾、混乱、愤慨……但最后,他还是只能散退了掌力。
“不动手?那我走了。”陆岗定了一步,又回头笑道:“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你娘埋在周家祖墓,最近过新年,白天不时有人前往祭坟,你想见她的话,就晚上去吧。”
陆岗的话像是一个挖好的陷阱,等着他往下跳。
去?不去?他二十八年未见亲娘,能到墓前献上一炷香,是他当儿子的渺小心愿……或许,他该回去告诉灵灵,问她该怎么办。
雪地里,陆岗渐走渐远,他也转过身,与养父背道而驰。
夜晚的小屋,红烛高照,两个人影交缠在一起。
“哎呀,针拿出来,重新刺。”胡灵灵挨在裴迁身边,指点他做针线活儿。“对了,跟前一个针眼儿近些,这样鞋子才能缝得牢靠。”
裴迁抓住鞋底,粗指头捻着绣花针,大气也不敢呼一个,戒慎恐惧地刺针拉线,密密缝着。
胡灵灵以手托腮,一双丹凤眼直瞅他正经的神色,不禁打从心里笑了出来。这大个儿啊,还真听她的话,要他缝,他就缝。
她没拆掉他的难看针线,而是细细地补上缺口的针脚,但她特地留下一寸空间,留待他去补齐,好教他知道鞋匠不是那么好当的。
再陪他玩五十年吧。她双脚在桌下乱踢,有意无意地拿脚趾头去搔他的小腿,他也很“合作”,小腿并拢夹住她微凉的脚掌,帮她取暖。
好像老夫老妻喔。她笑意甜美,想着以后白天他去耕田,她就在家里
修行;不过,如果生下一窝小狐狸成天哇哇大哭,她要喂奶、要烧饭……哎呀呀!她不要当黄脸婆啦。
很多念头转来转去,她又想到,五十年后,她依然青春美丽,可他会老,也会死,到了那时,她能否忍受他的离去、转世、然后跟另一个女子相爱、睡觉……好酸!光想到他抱着周家小姐,她就想呕出好几升醋。
唉,真像个标准的妒妇,她已有了人性……不行不行!她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和裴迁百年好合,又能继续她的修行之路。
呵!她好贪心喔。
“缝好了。”裴迁剪掉缝线。
“哈!果然名师出高徒。”她将绣花鞋翻来覆去瞧着,很满意他的缝工,立刻踢掉旧鞋,将新鞋子套了进去,跳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
“裴迁,你瞧!”她拉起裙子,低头看这双两人合力缝出来的新鞋。
“很漂亮。”裴迁由衷地道。
她,说不尽的妩媚风情,看不完的娇娆丰姿,美艳成熟的笑容里,带着一抹小儿女的天真,昨夜他们初试“狐狸式”,她倒是更害羞了。
他心头一热,这就是他要保护一世的妻子,他不能让她涉险。
他思量了一个晚上,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依她那好管闲事、水里来火里去的个性,一定抢着跟他一起去墓地,说不定还会大张旗鼓,准备将陆岗绳之以法……不是不能这样子做,而是,他怕她受伤。
自己的命运,该由自己作个了结,他不要她担忧。
“喂,你眼睛瞧哪儿去了?是鞋漂亮还是我……”胡灵灵笑着抬起脸,瞬间震骇住了。
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