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时生在拓实面前伸出双手。
“不。不是手掌,是手背向上,两只都伸出来。你要是和我同一血统,手背上应该有些特征。”
“没听说过。”时生歪着脑袋,可还是照做了。
“这可是很重要的。”
拓实瞥了一眼陶瓷店门口,操起一只最大的盘子,上面标价三千元。拓实将它搁在时生的手背上。时生脸上写满惊讶。
“要是和我同一血统,应该不会轻易打破东西。”
“啊,等一下……”
“再见了。”拓实扔下这句话,见时生动弹不得,便扬长而去。
进入浅草寺,他向二天门走去。尽管今天并非节假日,游客依然很多。几个中年妇女正以浅草神社为背景拍照。听到她们在用关西方言交谈,拓实便觉得不舒服。因为那个女人也是这么说话的。
“啊呀呀,长大了呀,五岁了吧?”
拓实至今还记得与那个女人初次见面时的情形。那是在一个放着佛龛的和室里。有重要客人来,父母都会在那里接待。
她穿着淡啡色的套装。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甜丝丝的香水味。
当时自己做了、说了些什么,如今已全然忘记。两人单独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很久以后他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每过一两年,她就会来一次。每次来都给拓实带来点心和玩具,还都是些高档品。
渐渐地,她的来访变成了拓实的一种心理负担。首先,她的态度就令他难以忍受。每次见面,她都会极动感情地抚摸他的全身,身上的化妆品的气味也越来越刺鼻了。
令拓实烦恼的另一个理由,是那个女人没来一次,父母就要吵一次架,原因不得而知。母亲对她的来访总觉得不快,而父亲总是安慰、劝解母亲。
可是,自从拓实上了初中,她就不来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她察觉自己不受欢迎,或许是父母不让她来了。
一直到高中入学考试前,拓实才知道她是谁。考试需要户籍副本,母亲去政府机构取回来后,对拓实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直接交给他们就行,你可不能打开看。”
交给拓实的信封用糨糊粘得严严实实。
母亲的话引起了拓实的注意,他在递交申请的途中将信封打开了,于是看到了“养子”的字样。
4
进了二天门,拓实上了马道街,朝与陈展相反的方向走去。过了言问街又走了一小段,他右转进了一条小巷。他住的公寓就是那一排矮小民居中的一栋二层楼,布满裂缝的外墙上挂着一架楼梯,扶手上锈迹斑斑,油漆已经脱落,像生了皮肤病一般。
正要上楼梯,拓实忽觉上面有人,抬头一看,便停下了脚步。中西正叉开双腿坐在楼梯的最上面,毫无品味的漆皮鞋的尖头清晰可见。中西俯视着他,流里流气地咧着嘴。
拓实当即右转,想迅速溜走,却来不及了。两个男人已站在他身后,他们都穿着便宜的西装,刚才还是和拓实一起做街头推销的同事。
拓实看看相反方向,那边也有两个男人挡住了去路。从着装上看,他们似乎也是中西的搭档。
四人只是紧盯着拓实,并不动手。可看来他们并非不想动手,而是在等指令。
中西站起身,走下楼梯。也不知道他想做给谁看,就像以前的黑帮片中的主角一样,双手插在裤兜里。没品位的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哐哐的声响。
中西注视着拓实,与他面对面地站着。“刚才,多谢了。”
中西脸上挨揍的部位肿了起来。拓实觉得自己还没使出全力,可后果看来比想象中要严重,估计中西脸上的肌肉每动一下都会异样的感觉。他的嘴角比以前歪得更厉害了,使他的脸愈发令人生厌。
拓实摸了摸脸颊。“疼吗?”
中西龇牙咧嘴地伸出左手,抓住拓实的衣领。“你回来得正好。整了人,以为就没事了?”
“这样吧,你还我一拳好了。”
“不用你说也要还你,还不止一拳呢。”
说完,中西挥起右拳。他动作不快,完全可以避开,可避开了这一拳,会使他更加恼火,得不偿失。但是,不能被打中鼻梁。拳头快碰上脸颊时,拓实稍稍侧了一下脸。于是,中西那没什么劲的拳头击中了他颧骨稍下的部位,力道不大,但还是有所冲击,拓实的耳朵嗡地响了一声。
中西松开了手,拓实却并未因此获得解脱。不知何时,站在他背后的男子已经将他抓住。拓实试图挣扎,但对方的力气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根本无法挣脱。他回头一看,见那两人正分别扭着他一条胳膊。
中西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四棱木条,像抡棒球棒一样抽向拓实的腹部,另几个人也过来踢他,一时间棒打脚踢如暴风骤雨般袭来。拓实将全身的力气都移到腹肌上,尽管如此,每挨几下总有一下震动内脏。除了疼痛,他还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在往上蹿,冰激凌的味道伴着一股酸味一起回到口中。他喊不出声音,呼吸也困难起来。渐渐地,他站不住了,一弯膝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扭住拓实手臂的手开了,他当即瘫倒在地。
五个人骂骂咧咧地继续殴打拓实。他抱住脑袋,将身体蜷成一团,宛如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