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此刻可算是洋洋得意了:“本帅早就说过,万岁定会亲迎,怎么样,吾言并非虚妄吧。”
“那是,那是,元帅得胜还朝,万岁岂有不迎之理。”宇文化及嘴上恭维,心中却在嘲弄,你杨素且慢得意,这还说不定是吉是凶呢。
灞桥沐浴着晚霞,河水辉映出迷人的虹彩。杨广率百官从桥的一侧走来,杨素导引众将从桥的另一端迎上。双方在桥中相遇,杨素与众将跪拜。杨素方要叩头,杨广以手相搀:“国公免此大礼。”
杨素也就站起:“万岁龙驾出城,令老臣不胜惶恐。”
杨广心中有几分不喜,你杨素也太自大了,朕不过客气一下,你便当真不叩拜了,定要叫你当众难堪。但他口中却说:“国公远征,正值酷暑炎天,鞍马劳顿,风尘仆仆,平息叛乱,大获全胜,朕理当率百官出迎。”
“万岁对老臣如此器重,使全军将士同沐天恩,老臣铭感肺腑。”杨素侧身让路,“请陛下到帅帐稍事休息,容臣把军情详细秉奏。”
“不必了。”杨广语调冷漠,做出了令人大为意外的决定,“将士辛苦,当及早回城,国公也请自回府第,一切明日早朝金殿再奏不迟。”
杨素登时急了:“万岁既到灞桥,总要与全军将士见上一面。”
“且待明日再见吧。”杨广回头吩咐刘安,“起驾回宫。”
銮驾说走就走,在前呼后拥中渐渐去远。杨素被闪得甚为尴尬,李渊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宇文化及近前有几分揶揄地说:“元帅,万岁已去远,我们也该进城了。”
杨素犹如未闻,他想,治气半天,总算把杨广憋来,没料到杨广打个照面便走,这分明是让自己下不来台,在将士面前丢丑,难道杨广真要抛弃自己?
次日早朝,金殿之上,杨素在奏报:“……臣以区区五千人马,大败杨谅三万之众,后有李渊配合,击溃五万叛军,攻占敌巢太原,生擒逆魁杨谅,全赖万岁洪福,将士用命。”
朝班中的宇文化及,听到杨素把功劳全据为己有,甚至把元礼为内应的大功都只字不奏,心中不忿,忍不住冲出朝班:“万岁,末将有本启奏。”
“准奏。”
“此番大败杨谅,固赖元帅指挥有方,但元礼功不可没,若无他为内应,莫说攻占太原,谁胜谁负,尚难预料。”
杨广冷冷地看着杨谅:“国公,杨卿,宇文将军所奏可属实?”
“万岁,他所奏不差,只是臣未及细奏,拟写在表章之中。”杨素万万没想到宇文化及竟敢当殿揭他老底,明白难以否认,只好如此遮掩,心中是恨死了宇文化及。
“万岁,末将还有本奏。”宇文化及不肯罢休。
朝班中的李渊想,从昨日杨广在灞桥的举措看,显然杨广已对杨素不满,看来今日是够杨素喝一壶了。而宇文述则急得几乎喊出声,他暗恨儿子不识进退,杨素官高极品,与杨广交厚多年,岂是轻易能搬倒的,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出乎李渊的意料之外,杨广并不想深究杨素的过失:“将军不必再奏,朕自有道理。”
杨素见杨广并不以宇文化及所奏为口实处置自己,心头又涌起对杨广的感激之情,觉得杨广还是有情有义的皇帝。
杨广今日的做法,令百官都觉奇怪,与昨日判若两人:“众卿,越国公杨素不顾年迈,率兵出征,以少胜多,平息叛乱,于国有功。朕决定加封杨素为太傅,赏黄金五百两。李渊晋升兵部侍郎,赏黄金三百两。宇文化及为兵部员外郎,赏黄金二百两。元礼授与护军统领官职,赏黄金一百两……”
金殿之上,所有出征将领俱有封赏,可谓皆大欢喜。杨素精神倍增,谢恩后又加启奏:“万岁,逆首杨谅现押殿外,请旨发落。”
杨广传旨:“把杨谅押上殿来。”
被反绑双手的杨谅上殿以后,立而不跪,以藐视的眼神面对杨广。武士见状,上前要将他按倒,杨谅又叫又跳撒泼挣扎。杨广对此并未发怒,而是令武士退下,然后口气温和地发问:“汉王,如今你兵败被俘,还有何话说?”
“杨广,我恨未能为父皇、母后报仇!”杨谅怒目横眉。
杨广依旧和颜悦色:“朕为先皇册立之太子,即位乃天意钦定,你大不该逞一时之气,做出谋逆之举,犯下滔天大罪。”
“杨广,你弑父乱伦,有何脸面为人主?今我未能将尔推翻,苍天岂能容你,料你难以长久。”
杨素出班奏道:“万岁,杨谅罪重如山,不知悔改,竟敢当殿谤君,请即处斩。”
杨广却问百官:“众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杨谅论罪当斩。”百官异口同声。
杨广叹口气:“咳!汉王乃是朕最小的弟弟。”
杨谅冷笑连声:“杨广,你就莫假惺惺装慈悲了。要杀便杀,我杨谅九泉之下可以勇对列祖列宗,而他年你死之后,如何去见黄泉下的父皇与母后?”
杨约忍不住出奏:“万岁,杨谅如此嚣张,毫无悔改之意,处死就是,不需留恋。”
杨广又略作思忖:“杨谅罪莫大焉,凌迟亦不为过。但毕竟朕之手足,实在不忍加诛,且削去汉王封号,打入天牢,囚禁终生。”
“杨广,你杀了我吧!”杨谅跳脚喊道,他并不为活命而感激,“如此生不如死,你传旨将我斩首吧。”
杨广不予理睬,挥挥手:“把杨谅送入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