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同上次安贵他们把元娘赶出安家,那一次是安家自己的事情,现下安贵当着全村父老的面,把话说得这般决绝,是真的打算不让元娘再进安家了。
他这样做,岂不是坐实了黑子娘侮辱元娘的那些话!
安贵精瘦的脸有些不自然,但是也只是一瞬间,马上就恢复如常了,他只扫了一眼覃初柳,就把目光落在了小河身上,“安小河,给我家去!”
似是觉得这句话没有气势,他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今天还不回,你就和你大姐一样,一辈子也别进我们安家了!”
小河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着,瓷白的牙在唇上咬出一排整齐的牙印儿,好半晌,他才坚决地回道,“大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安贵只是想吓唬吓唬小河,没想到小河真的决定不回家了,他觉得面上下不来,颤抖着手指着小河,“你个不孝子,都让你姐教歪了。”
说完之后,目光再次落到元娘身上,眼睛里都是愤怒,好似真的是元娘挑唆小河不回家似的。
“安元娘,你听好了,从今以后,你再不是……”
“这里可是安家村安元娘的家?”一个洪亮沉稳的男声打断了安贵的话,也转移了看热闹人的视线。
寻声看去,只见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那里。马车边上一个四十多岁的健壮汉子端坐马上,显见刚刚问话的正是这个汉子。
众人的目光在汉子和元娘的身上来回逡巡,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马上的汉子不明所以,等了半晌也没有人回答他,不耐的皱起了眉,正打算再问,马车藏青色的帘子被挑了起来,露出一张和煦的脸来。
“郑掌柜……”覃初柳不敢置信地看着马车里的人。
郑掌柜看到覃初柳和安元娘,笑得更加的灿烂,在御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缓步走到覃初柳面前。
他微俯下身子,与覃初柳平视,“小姑娘,郑某来与你谈生意了……”
早在看清楚马车里的人是郑掌柜的时候,覃初柳就大概猜到了他的来意。她的心怦怦乱跳,好似下一刻就能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她和娘失望地等了那么多天,就在已经快要绝望的时候,就在她们马上就要众叛亲离的时候,郑掌柜出现了,带来了希望,带来了打败所有看不起她们、欺辱她们的人的筹码,她怎么能不激动?
饶是心思百转千回,她的面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含笑地看着郑掌柜,“郑掌柜远路而来辛苦了,进屋相谈吧。”
郑掌柜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心里对覃初柳的印象更好了。
刚刚院子里的对话他也听到一些,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猜想出小姑娘和她娘是遇到了麻烦。
他的出现对于小姑娘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他本以为小姑娘见了他就算不是感激涕零也会激动万分。
没想到小姑娘竟然如此的沉着,一点儿不似一个孩子。这样正好,若是她的反应如他料想的那般,他反而会觉得无趣了。
郑掌柜正打算随着覃初柳进屋详谈,一直被忽略的安贵不乐意了,伸手就要拦住郑掌柜,只是还没等他近身,身前就已经多出了一个高壮的汉子。
“高壮,退下。”郑掌柜喝道。
叫高壮的汉子正是刚才得了郑掌柜示意问话的人,他听了郑掌柜的话不情不愿地退到了一边,虎目瞪着安贵。
郑掌柜是个精明的,他从听到的对话里已经猜到了眼前精瘦老头儿的身份。不管小姑娘和这老头儿闹得有多僵,总归还是血亲,他对人家客气些总是不错的。
“老伯不用担心,某是太平镇永盛酒楼的掌柜,某姓郑,今日来此是要与小姑娘谈一桩买卖。”郑掌柜客气地说道。
永盛酒楼谁不知道?安贵狐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确定郑掌柜说的是真是假。
不光是他,围观的人只怕没有几个相信郑掌柜的话。
永盛酒楼是什么地方?是他们只能路过却不敢进去的地方,是那些有钱的老爷吃饭的地方,永盛酒楼的掌柜怎么会出现在他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与一个小姑娘谈生意呢?
覃初柳早不耐烦安贵了,都说了要与她们断绝关系,现下又多管什么闲事!
“郑掌柜,有事请进屋去谈”,转头向安贵,“这位老人家,既然您与我们无甚关系,也早早地家去吧。”
不等气得直哆嗦的安贵发作,她便率先进了屋,郑掌柜也识趣,跟着进去了。
小河不认识郑掌柜,虽然觉得他对覃初柳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让覃初柳单独和陌生人在一处他也不放心,便也跟了进去。
这下院子里只剩下元娘面对安贵了,她的心情很复杂,多年前的事情又浮现在脑海,她很想问安贵一句,“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若是亲生的,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这话就在嘴边,到底是没有问出口。
安贵可不知道元娘的心思,他依旧恶狠狠地瞪着元娘,心里却还在琢磨着郑掌柜的事情,说出来的话倒也软和了一些,“元娘,孩子要好生教导,这样随随便便就让外男进屋成何体统!”
甩下这句话,便背着手施施然地走了。一直充当木头桩子的大海和大江紧跟在安贵身后也离开?